古獸村得名,村落旁有一尊高數丈的巨型石雕,石雕刻的是一尊窮奇猛獸。它在村子的南邊,座北朝南而立,怒目而視,栩栩如生。
因經年曆久,古老的村落也說不出它是何人而立。
村民尋常管教孩童,叨叨最多的就兩樣事:第一件就跟石窮奇有關:小孩不能攀爬石窮奇。
一旦爬上石窮奇身背,會長出虎頭和翅膀,變成一隻奇醜無比的小窮奇……
要問傳說是怎麼來的,大人們最多用一個耳光或是含混的話敷衍而過。
第二件容易挨打的事,不能到村北那些綠汪汪的、美得不真實的小水潭邊逗留。據說,若是不小心掉進水潭,連呼喊的機會都來不及,會憑空消失,連屍身都不浮上來。
那些小水潭,有個好聽的名字叫“仙人淚”。每一汪水潭不大不小,長一丈寬三尺,碧水如翠,清澈得能看清天上飛鳥羽毛的顏色。傳說它是神仙流下的眼淚,要不然,能這麼神奇?
村裏的小孩從小被嚇到大,都不敢靠近這兩樣東西,甚至心裏想一下都哆嗦。
唯獨有個叫令五常的小孩,就偏偏喜歡這兩樣東西。
他是最喜歡逗留在石窮奇腳下。別的小孩再貪玩,到了村子南頭,也不願意離石窮奇太近,都避之不及。令五常就喜歡往石窮奇的肚子下轉,還紋絲不動站那裏,摩挲石窮奇的腿……好像跟它十分的親近。
看著別的孩子離得遠遠的,令五常就傻樂,就覺得這些小孩比不過自己的膽大。後來,漸漸的他也不樂了,傻樂沒人看,沒意思!
他就幻想,幻想有一天爬上石窮奇高高的身背,站得高高的,跟大槐樹一樣高,讓所有仰望自己的人眼裏充滿了驚恐……
村北頭的小水潭,別的小孩都不去村北放牛,即使那裏水草豐茂,勾得牛哞哞直叫。令五常就偏不信,他家雖然無牛可放,但他就喜歡那水草豐茂的地方,自己還在水潭上蹦來蹦去……
這小子從小到大沒少挨他娘的拳頭揍。
村裏人都說這小子命賤,跟他爹一個德性,都不是安分的人。有人甚至罵他是野種,還咒他死了更好,免得帶壞了其他小孩。
聽村人說,他爹就是膽大,掉進了仙人淚。他早晚也得走這條路。而他娘說村裏人是在瞎說,他爹一直向往山裏的神仙,到國都去了,做了天子身邊的欽天宰。
而令五常惹他娘傷心時,娘又說他爹是死在那些水潭裏的。
不知哪一句的真假,令五常自小不知道他爹是不是活著?活著的話為啥又不回來?活著為什麼會拋棄他?他想去找他爹,越大就越想。這種念頭就像瘋長的草。
小孩子的心氣,沒人多在意。
古獸村本來很平靜,平靜了不知道多少年,而不平靜又是注定的。
到令五常十二歲這一年,村南頭走來了一個穿道袍的矮人。
這人個子奇矮,跟孩童似的,卻長了一張滿麵胡須的大臉,走路像個大葫蘆。小矮人還背負一柄快戳到地上的桃木劍,腰掛著一個小葫蘆,大搖大擺的到了村口。
他踩著官道一樣的大青石板路,極目所見,驚詫不已。他沒想到自己千山萬水而來,在這麼荒僻的地方,還會有如此花團錦簇的村落。
村落周圍,良田沃野,雞犬牛羊,桃紅李白,風光綺麗。
隱約中,他還是發現什麼不對勁……這勾起了他一個道人的好勝心。他雙目一凝,打起精神,左顧右盼下,瞅見了村落外空地上蹲著的石窮奇。
隻見它怒目瞪著遠方來客,像要一口吞了自己。
矮人察覺它眼裏有詳的東西,拿出自己隨身帶的一塊磁石,往地上一擺。那磁石在地上緩緩轉動起來,道人神色驟變,一下就拔出了桃木劍。
他左手捏訣,小短腿前虛後實,劍指石窮奇,嘴裏念念有聲。
令五常老早就看見了矮道士,他正無所事事在學館外蹭課,一看有外人來,忙趿拉著鞋跑到村口。
一看道士拉著架勢劍指石窮奇的矮小樣,蹲在大槐樹下的令五常笑得前仰後合。因為實在好笑,道人矮得出奇不說,在石窮奇前跟頑童一樣,連他手裏那一柄木劍都跟他差不多高。
道士沒理他,隻顧自己念訣,還舞動桃木劍,恨恨的憑空刺了幾下,捏訣的手憑空點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