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君換掉了那身衣服,看著還有一些貴氣,“他在裏麵?”
“嗯。”
推開門,如君走了進去。
裏麵一個人都沒有,隻有亞尼伯安安靜靜的躺在病床上,身上插著一堆的管子,儀器上閃爍著某些數字。
隻要它們化為零,他就沒了。
沒了他,這世上就不會還有人記得她曾在這裏待過二十幾年。
如君扶著床邊坐下,她望著窗外的太陽,空氣裏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都讓她愛不釋手。
哪怕這是她曾經最討厭的味道。
氧氣罩掛在亞尼伯的臉上。
他竟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意識還有。
子彈取出來了,但失血過多,還在觀察期,可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四目相對。
亞尼伯動了動手指,他想去抓如君的手。
如君沒動,冷漠的注視著他。
他在張嘴說什麼,可根本聽不清。
“亞尼伯,我被你綁到這裏的時候,24歲,我今年46歲,整整22年了,那時候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如今,都快結束了。”
她低垂下眉眼,“我不知道我的父母還在不在世,或許已經走了,我卻連麵都沒見上。”
“二十二年……”
“我都快不記得刀叉要怎麼用,車子要怎麼開,他們用的那些手機都是什麼型號,這個燈的顏色……居然這麼漂亮……”
如君的眼眶裏閃爍著淚光,她終於舍得彎下腰靠近亞尼伯,“這就是你給我的人生,暗無天日。”
亞尼伯靜靜地看著她。
他的確老了,額頭上、眼尾處都有皺紋了。
可在當年,他是附近六個部落裏最出眾的男人,多少姑娘想要嫁給他。
他英勇善戰,勇敢強壯,是族裏人人稱讚的漢子。
如君笑了笑,再抬頭,她的目光落在氧氣罩上。
她沉默幾秒鍾,抬起手,緩緩的去觸碰那個氧氣罩。
當抓住氧氣罩的那一刻,如君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拔了它,他就死了。
亞尼伯沒有阻止,他甚至眼裏帶笑,是那種美好的笑。
他仍舊記得初見如君的那天,外麵下著雨,不熱,很舒服。
她成了他的王後。
忽然,亞尼伯的手指指著床頭上他被換下來的衣服。
如君微怔。
她到底還是拿了過來,隨意的那麼一抖動。
一張照片和一個小鎖頭掉了出來。
那個照片……
是她當年錢包裏的照片,她的照片。
都褶皺且掉色了。
而那把小鎖頭……
亞尼伯把小鎖頭拍在她的手裏,仿佛用了所有的力氣。
這鎖頭裏,藏著他一輩子的家底。
“如君……我不後悔……縱然死在你手裏,我也不後悔,我亞尼伯的……愛人,是個漂亮的中國人……還給我生了個可愛的女兒……”
他的嘴裏斷斷續續的吐出當地的語言。
如君低著頭,沒有任何的反應,可她的淚卻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控製不住的掉。
敞著的門外,過往的人極少,這裏不安全,連帶著醫院都是壓抑的。
如卿坐在門口的座椅上,正在等霍錦言包紮傷口出來。
他看著亞尼伯不舍的眼神,又看著如君的恨之入骨卻淚流滿麵。
忽然想起霍錦言的不要命,也想起容黛安的瘋狂,更想起蘇奈當年的以命換命。
所以,到底什麼才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