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遇(1 / 3)

春曦如水,梨花如玉。

六月的天成帝都氣候怡人,宮牆層疊處有盛放的雪白梨花點綴,沉悶的黃黑廟宇也被襯得清明舒朗了許多。

雨靈玨喜歡睡在采薇寺後院的梨樹上,許是剛剛在前廳,她陪姬思齊多喝了兩盞古樹茶,沒想到那茶茶氣極重,竟讓她這個習武之人都醉了。

雨靈玨抱著木劍躺在梨樹最高的枝幹上,潔白花瓣沾著露水飄落在她冰絲裙邊,純白融為一體,她懶得拂去,閉上眼享受這閑暇春光。

雨靈玨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被一陣人聲吵醒,她微微睜眼,聽見樹旁雅間裏有人細聲交談,聽聲似是一位老婦人,言辭犀利,咄咄逼人。

“我將門雖功勳無數,但這功勳恩蔭都是我家兒郎戰死沙場所得,現如今香火難以為繼,到孫輩竟隻有樂清一個女孩,她既然心儀於你,我也可以同意她下嫁,隻是我有一個條件……”

老婦人的話被一個清脆的女聲打斷:“奶奶,你怎麼可以說下嫁呢,默瑜哥哥你不要介意,奶奶沒有別的意思,她隻是太寵愛我了,你知道我家門廳森嚴,我又是獨女,本不應該遠嫁的,但我不在乎,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我對你如何你是知道的,此生我非你不嫁,隻是,我必須要給家裏留一絲香火,所以,我們的嫡長子可不可以隨母姓,並讓他在帝都長大,受奶奶教誨。”

雨靈玨在樹上差點沒笑出聲,這叫樂清的女子實在有趣,婚事八字都還沒一撇,她竟連婚後生的孩子都算計上了。

嫡長子不能隨父姓,還得把孩子帶離身邊,這大小姐還是別玩這非君不嫁的海誓山盟,不如招一門女婿入贅,任由她家門第欺淩,還實際一些。

雨靈玨想著想著心裏如貓抓一般,好奇這被樂清小姐看上的倒黴公子長什麼模樣,她正欲翻身下樹,隻聽見一個渾厚低沉的男聲,令她腳下一頓,立在枝頭靜靜傾聽,那聲音純淨如玉石擲地,沉穩又疏離。

“太君,晚輩與姑娘雖相識數年,卻隻是知客(接待香客的居士)與香客的關係,絕無逾規越矩,更無嫁娶之意,請回。”

太君勃然大怒,抬手掀翻了茶盞:“給你臉你還不要臉了?你在天成什麼身份還用我提醒你嗎?區區質子,從小被你父王丟在這破廟當和尚,我孫女看上你,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還真當自己是佛爺了!”

這青天白日裏,居然還有姑娘向和尚逼婚的,雨靈玨實在忍不住了,她縱身一躍。

清風拂過窗棱,搖動屋簷下的風鈴,叮當作響,清麗素衣伴著飛舞的梨花如落雪般飄下,一瓣梨花裹挾露珠落在默瑜的茶盞裏。

一瞬間,雨靈玨已輕身落在窗欞邊,懷抱木劍,戲謔地看著窗內側身靜坐的男子,男子身穿灰色粗布僧袍,手持一串晶瑩剔透的白碧璽念珠,烏發束冠,並未剃度,想是佛門俗家弟子。

默瑜轉身抬眼,被窗外女子透亮明媚的雙眸震得心顫,她腰肢纖柔,體態散漫,妝麵淡雅,素衣薄紗,如一顆無暇靈珠誤入凡塵,瑩瑩而不染煙塵。

隻這一瞬,他竟收不回視線,十八年來,他的心從未有過如此波瀾。

太君的吼聲打破了沉默,她厲聲問窗外的雨靈玨:“你是何人?敢在此偷聽。”

雨靈玨莞爾一笑,身姿鬆散地靠在窗棱邊,說:“今天真長見識,原來帝都的人都活在自己的想象臆斷中,我在這樹上睡了一下午,無人打攪,你們一來就在樹下喧嘩,擾我清夢,又不是我想聽的,是你們硬要說給我聽,現在倒變成我在偷聽了。你們這般愛曲解人意,也難怪,這呆和尚明明拒人千裏,你們卻以為他郎情妾意,居然還在此逼婚,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