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
“人之初——”
“性本善——”
“性本善——”
“性相近——”
……
簡陋書齋裏,一位鬢須半白的夫子端坐在堂上捧本書,搖晃著腦袋扯著有些沙啞地嗓音在誦讀。
堂下放置幾排陳舊桌椅,十餘個稚嫩孩童端著本子仿著老夫子的模樣放聲跟讀,齊整洪亮地聲音飄傳至窗欞外,回蕩在這片小山莊裏。
一個小腦袋沿窗欞邊沿慢慢探上來,打量過堂上人後,暗喜沒被發現。
“小玉...小玉...”她淺聲喚著靠窗落座的小姑娘。
小玉聞聲側過臉,朝古月眨眨眼睛,將攤開的方向轉至窗邊。
古月睜大雙眸去瞧上麵的文字,跟隨眾人小聲念叨著,時不時拿石子在窗欞上劃拉幾下。
有個字看不真切,古月墊墊腳尖向前靠攏身子,腦袋朝裏探了又探。
撲通
哎!
沒留神摔個底朝天,古月忍不住慘叫一聲,踩著的板凳翻倒在地。
誦讀聲戛然而止,眾人紛紛看向窗外。
老夫子咳了咳,然後放下本子拎根教棍踱步走出,待看清來人,不屑地開口,言語中帶著一絲不耐煩。
“又是你!”
他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回抓住這個竊課的小家夥了。
老夫子將正在揉屁股的古月打量一番。
“不交學費還想念書?!”
“讓你偷聽!”
啪!
“讓你偷聽!”
啪!
……
他邊謾罵邊舉起教棍一下一下打在古月稚嫩的小手上,古月忍著疼痛不吭聲,清澈地雙眼漸漸蒙上一層水霧。
趕走古月後,老夫子朝地上啐了口唾沫,負手回了書齋。
窗欞上留下一排歪歪扭扭的東西,最後一個是沒寫完的“善”字。
翠茫茫的山坡起伏蜿蜒,延伸到望不盡的遠方,春花散出淡雅清香,燦燦地遍滿山野。
古月把紅腫的小手藏進衣袖裏,抱住雙膝坐在山坡上,巴望著遠處片片田野和田野裏耕作的山民怔怔出神,失落的模樣與這大好春景顯得不相稱映。
“娘親,我想上書齋!”
“我想和山莊裏別的孩子一樣……”
古月悻悻地看著古母,眼中滿懷憧憬和期待。
古母聞言長長歎了口氣,鼻子一陣泛酸。
“月兒,是娘對不起你。”
古母撫著古月白皙的額頭,理了理她烏黑柔軟的發絲,留下兩行清淚。
“是娘無能,咱家這處境,揭鍋都已困難,實在拿不出銀子了!”
古月回想著與母親的對話,回想著過往辛酸的日子,從午後坐到了日落西山。
天邊收回夕陽的最後一道餘暉,夜色漸濃,古月平複了憂傷心緒,往家裏返。
“娘親!我回來了,娘親!……”
古月在院子裏連喚幾聲,並無人應。
咦?奇怪,平日裏這會娘親應該早已下田歸來,在準備晚齋了啊?今兒還沒回來麼?
推開爬滿裂縫的木門,確然沒人,古月不明地有些慌張起來。
母親向來身體不算康健,莫不是出什麼事了?
古月踩著破爛的鞋子,奔到田裏去找母親。
趕了一天路,白衣少年略感疲憊,驅著馬兒緩慢向前行走。
穿過密林和羊腸小道,一座小山莊呈現眼前,遠遠望去,莊裏亮著稀稀落落的燈火,在漆黑的夜裏,顯得寂靜又安逸。
離乾南山還有二十幾裏路程,今夜就在此借宿一晚罷。
他心下正思量著,驟然聽見附近傳來女童焦灼地哭喊聲。
發生了什麼事?!
少年聞聲尋入一處農田,見一個小姑娘抱住地上婦人推攘哭喊著。
“娘親!你醒醒!嗚嗚~”
“娘親!你怎麼了?!嗚嗚~醒醒!”
……
他上前蹲下探了探婦人鼻息,氣息微弱。
古月見有人來,止住哭泣,一把抱住來人的胳膊。
“大哥哥!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娘親!”
他對上她雙眸,那是一雙清澈雪亮的眼睛,哪怕是在這森黑的夜裏,也亮的讓人移不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