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蒙山,雹神廟。
廟不大,隻有一間大殿,兩廂配房,雖然叫雹神廟,廟裏大殿上卻供著三清祖師。平ri裏,一個老道帶著小徒兒住在廟裏料理香火,老道姓秦,大夥都習慣稱呼他秦道人。
秦道人年紀很大,具體有多大,卻沒人說得上來。據四方鎮裏最長壽的曾家太公講,他還是個娃娃的時候,秦道人就已經在雹神廟裏生活了。
今年過了中秋,曾家太公可就九十九歲了,所以四方鎮的鄉人都覺得秦道人就是個活生生的老神仙。每逢過年過節,婚喪嫁娶,鎮裏村上的鄉人都習慣到雹神廟拜個神,卜個吉凶,聽老神仙掰扯幾句,指點指點迷津。
四方鎮地界不大,一個古鎮連著六個村落,繞著坊河兩岸,南南北北的排列著,四方鎮外,則是一圈一圈綿延不絕的大山。四方鎮就像是被世人遺忘的世外桃源,一直默默地繁衍生息著,直到去年,山裏通往縣城的公路才徹底修好。
因為閉塞保守,很多外鄉人都不大知道青蒙山上有個雹神廟,廟裏有個老神仙。大山裏的鄉民就像是守護著自己心底的秘密一樣,守護著雹神廟,至於原因,沒人說得清。
鄉人敬重愛護秦道人,不隻因為他歲數大,料事準,還因為他為人和氣,造福鄉裏。鎮上村裏,沒有哪戶人家敢說自己沒受過秦道人的照拂,在四方鎮,隻要提起秦道人,那就沒有不豎起大拇指的。
就因為秦道人的好口碑,連帶著他的徒兒秦升在四方鎮上也是個大大的名人。鄉人們看著他從當初裹在繈褓裏那麼一點點的小人兒,長到現在模樣清俊的十六歲少年,親切熟悉的就像是自家的娃子。
雹神廟建在青蒙山頂,每ri裏秦升風雨無阻,徒步上山下山,然後再騎著寄存在老鄉家的自行車,到鎮東邊的中學裏上學。他總是匆匆地來,又匆匆地去,忙碌得就像是青蒙山上四季不斷的山風一樣。
但忙歸忙,說起話,做起事,小秦道長卻又毫不含糊,處處透著一股子與年齡不相符的文雅氣與穩重勁。四方鎮的鄉民都覺得老神仙教養出來的孩子,果然與眾不同。
隻是最近少年老成的小秦道長,卻是十幾天都沒有到鎮上上課了。雹神廟也是大門緊閉,不見人蹤。
聽和小秦道長一個班的娃娃們說,秦升向老師請了長假,好像是陪著老神仙雲遊去了。
本有些焦慮的鄉民,聽了這個消息後,紛紛放下心來。因為每年的暑假,寒假,秦道人都會帶著秦升離開四方鎮一段時間,然後臨近開學的時候再回來。
四方鎮的鄉民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節奏,打聽清楚後,也就都安了心,不過是提前一個月罷了。
暑假在知了不知疲倦的叫聲中飛快的過去,坊河的水都漲高了一米多。青蒙山上的樹葉綠了又黃,山上的風也開始變得涼颼颼,可秦道人和小秦升卻仍不見蹤跡。
鄉民不禁又開始有些心浮氣躁起來,每天總會有那麼幾個人忍不住跑到山上去探看情況,雖然每次迎接他們的都是虎著一張臉的老丁頭。
關於老丁頭,四方鎮裏上了歲數的老人兒到現在一提起他,都還是不由得一個哆嗦。
當年他在四方鎮,可是凶名赫赫的一號人物,提起啞巴丁,哪個不心驚膽戰,雙腿發顫。他那一雙鐵拳可是打遍全鎮無敵手,要不是有秦道人壓著,還不知折騰成什麼樣子。
當年他上了一趟青蒙山後,就離開了四方鎮,據說到外麵闖蕩江湖去了,這一去便是十幾年。
至於老丁頭在外漂泊的十幾年江湖生涯,四方鎮裏有許多未經考據的傳說。有人說他入過**,做過響馬,也有人說他下過南洋,做過海盜。總之一句話,就是沒做過好人,要不他臉上那道長長的刀疤和齊肩沒了的左臂,又是怎麼回事呢。
1970年,全鎮正在鬧饑荒的時候,秦道人除了領回一駝隊的糧食外,還從山外帶回了老丁頭。
當年的老丁頭還是個壯得跟熊瞎子似的中年大漢,如今也成了木納無言的古稀老人。
老丁頭在雹神廟裏一呆,便是三十年,這三十年時光,說長很長,說短也很短,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過去了。
要不是他以前的凶威太盛,恐怕沒人會把雹神廟裏勤勞本分的守門人跟當年橫行鄉裏的丁啞巴聯係到一塊。
時間如流水,匆匆而逝,秋天都已經過了一半,秦道人和秦升仍沒有回來,四方鎮上流言漸起。
據下河村王村長家的說,秦道人在外地被派出所給逮起來了,因為啥,不知道,事是真事,她娘家外甥跑長途時親眼看到的。
這消息曾一度流傳甚廣,人們將信將疑,後來不知怎的,王村長家的就突然魔怔了,一天到晚的鬧騰,說胡話。鄉人們都覺得這是她冒犯了秦道人的關係。
大家帶著心底那隱隱的難以言說的興奮和敬畏,翹首企盼著秦道人的歸來。
直到青蒙山滿山的桂花都謝了,人們才又見到瘦了不少的秦升。秦升比以前高了,也黑了,從前梳在頂上的短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寸許長的利落短發。
他回來後,隻歇了一個晚上,便開了雹神廟的大門,邀請四方鎮各村的村長宿老,到廟裏商量事情。
眾人接到信後,急匆匆地趕到雹神廟,出來待客的是秦升和老丁頭,並未見到大家期盼已久的老神仙秦道人。
會客的地方仍是東廂房,眾人以前也常來,裏麵的擺設與從前一樣,入門是一副八仙圖,靠牆從南到北依次掛著,畫下擺著一排書架,架上擱著經卷,書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