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處,此時的江南草長鶯飛,柳絮飄搖。一陣帶著桃花芳香的chun風,正吹過大地,溫柔得就仿佛情人的呼吸。<風中蕩起了一圈圈漣漪,一雙燕子剛剛從桃花林中飛出來,落在小橋的朱紅欄杆上,呢喃私語,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沈闊放鬆了韁繩,讓座下的馬,慢慢地踱過小橋。暖風迎麵吹過來,吹起了他的薄綢青衫。
就在這件紫綢衫左邊的衣袋裏,放著疊得整整齊齊的一疊嶄新的銀票,足夠任何一個像他這樣的年輕人,舒舒服服地花上三個月。
這是臨下山時師傅塞給他的,他今年依然十六歲,三歲入山至今是第一次外出。雖然沒有下過山,年紀雖輕的他卻已讀書萬卷,天下曆史人文他倒是清楚得很,似乎不落於行走多年的老江湖。人馬已行了五ri路程,從千裏冰封的北國,來到風光明媚的江南。
欄杆上的燕子被馬蹄驚起,又呢喃著飛入桃花深處。
沈闊深深地吸了口氣,隻覺得自己輕鬆得就像這燕子一樣,輕鬆得簡直就像是要飛起來。
但是他也並非完全沒有心事。他要盡快趕去姑蘇城跟義兄回合。
臨行前師傅曾板著麵,耳提麵命,再三囑咐他,切切不可
忘記的七大戒條。
直到現在,他仿佛還能聽見他師傅那種嚴厲的語聲:
“以你的聰明和武功,已勉強可以出去闖闖江湖了,但這幾件事你還是千萬不能去做,否則我保證你立刻就有麻煩上身。”
“這是我積幾十年經驗得來的教訓,你一定要牢記在心。”
一、不可惹事生非,多管閑事。
二、不可隨意結交陌生的朋友。
三、不可和陌生人賭錢。
四、不可與僧道乞丐一樣的人結怨。
五、錢財不可泄露。
六、不可輕信人言。
第七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千萬不可和陌生的女人來往。
沈闊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孩子,他不但健康英俊,彬彬有禮,而且很喜歡笑,很會笑,笑得很甜。
何況他鮮衣怒馬,年少多金,女人見了若不喜歡,那才是怪事。
“女人本來就是禍水,江湖中的壞女人尤其多,你隻要惹上了一個,你的麻煩就永遠沒得完了。” 你路過杭州,若不到西湖去逛一逛,實在是虛度一生。<園的“壺腹魚”,也實在是遺憾得很。 壺腹魚就是醋魚。 魚要活殺的而且要清蒸才是最上品的,蒸熟了之後,才澆上佐料送席,所以送到桌上還是熱氣騰騰,那真是入口就化,又鮮又嫩。 但西湖水淺,三尺以下就是泥淖,魚在湖水裏根本養不大。 而且西湖根本就不準捕魚,在西湖捕魚,攪混了一湖碧水,豈非也就跟花間問道,焚琴煮鶴一樣,是件大煞風景的事。<水,用三尺高的紅漆雕欄圍住。 欄杆旁有十來張洗得發亮的白木桌子,每張桌子上都準備有魚餌和釣竿。 魚已放人湖裏,用竹欄圍住,要吃魚的,就請自己釣上來。 自己釣上來的魚,味道總仿佛特別鮮美。 所以兩角酒之後,又來了兩角酒。 師傅沒有關照他,叫他少喝酒,在天山之時就沒少頭黃伯的酒喝,黃伯的酒都是烈酒,入腸之後火辣辣的烈酒,所以如今的沈闊酒量確實不錯。無論誰要想將他灌醉,那簡直就好像要將魚淹死一樣困難。 酒是用錫做的“爨筒”裝來的,一筒足足有十六兩。 四角酒就是四斤,沈闊喝的是比遠年花雕還貴一倍的“善釀”。 這種酒本就是為遠來客準備的,雖然比花雕貴一倍,卻未必比花雕好多少。 真正好的是陳年竹葉青,淡淡的酒,人口軟綿綿的,可是後勁卻很足,兩三碗下了肚,已經有陶陶然的感覺。 沈闊喝的雖不是竹葉青,現在也已有了那種陶陶然的感覺。 他喜歡這種感覺,準備喝完這兩筒,再來兩筒,最後才叫一碗過橋雙醮的蝦爆鱔麵來壓住這陣酒意。 杭州人大多都能喝酒。 他們喝酒用碗,一碗四兩,普通喝個六七碗都不算稀奇;但一喝就是五六斤,就有點稀奇了,何況喝酒的又隻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 已經有很多人開始注意他了,眼睛瞪得最大的,是旁邊座上一個也穿著淺紫長衫的白麵書生。 這少年的年紀好像比沈闊還小兩歲,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子,穿著很時新,樣子很斯文,很秀氣。 最妙的是,他桌上也有好幾個四碗裝的空爨筒,顯見得酒量也不小。 酒量好的人,通常總是會對好酒量的人有興趣的。 所以他忽然對沈闊笑了笑。 沈闊沒有看見。 其實他也早已在注意這大眼睛的年輕人,也不是對這人沒興趣。 隻不過沈闊雖然初人江湖,但卻決不笨,也不瞎。事實上,他比大多數人都聰明得多,眼睛也比大多數人亮得多。 他一眼就已看出這大眼睛的小夥子,並不真的是個小夥子,而是個大姑娘女扮男裝的。 “在路上千萬不可和陌生的女人打交道。” 這教訓沈闊並沒有忘記,也不敢忘記。他一向是個很聽話好孩子。 所以他眼睛就一直盯在對麵的一艘畫舫上。 這畫舫是從柳yin深處搖出來的,翠綠se的頂朱紅的欄杆,雕花的窗子裏,湘妃竹簾半卷。 一個風姿綽約的絕代麗人,正坐在窗口,調弄著籠中的白鸚鵡。 &光的易老,情人的離別。 她也是個女人,隻不過距離遠的女人,總比旁邊桌上的女人安全些。 至少她總不能飛過這五六丈湖水,過來找沈闊的麻煩。 但旁邊桌上的女人要過來就容易得多了。 現在她就真的好像有這意思,忽然抱拳道:“這位兄台請了。” 沈闊看了看後麵,又看了看旁邊,好像還不知道別人找的就是他。 這大眼睛的小姑娘抿著嘴一笑,說道:“我的兄台,就是閣下。”<風吹起了湖水中的漣漪。 她不笑的時候,已經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這一笑起來,簡直可以讓男人跳樓。 沈闊再想裝傻也不行了,也隻好笑了,笑道:“閣下是在跟我說話?” 小姑娘瞪著大眼睛笑道:“不是跟你說話是跟誰說話?” 沈闊輕輕咳嗽了兩聲,道:“卻不知閣下有何見教?” 這小姑娘“刷”的將一柄灑金折扇展開,輕搖著折扇道:“獨酌不如同飲,如此佳ri美景,閣下何不移駕過來共謀一醉?” 明明連瞎子都可看得出她是個女人,她卻偏偏還要裝出男人的樣子。 沈闊歎了口氣,道:“在下也頗有此意,怎奈素昧平生,何況男女有別。” 小姑娘怔了怔,眼睛瞪得更大了,道:“你說男女有別?你難道是個女人?” 沈闊又笑了,忍住笑道:“閣下當然也看得出我不是。” 小姑娘眨著眼,道:“你不是誰是?” 沈闊道:“你。” 這小姑娘瞪了他半天,搖著頭,喃喃道:“原來這人的眼睛有點毛病。” 她一隻手還在搖著折扇,另一隻手端起酒碗來,仰著脖子喝了下去。 她喝起酒來實在不像是個女人。 沈闊在心裏歎了口氣。<天,他今年才十六歲,正是最容易動心的年紀。 他實在很想過去,隻可惜他怎麼也忘不了他師傅板起臉來的樣子。 夕陽滿天,照得“濃妝淡抹總相宜”的西子湖更絢麗多姿。 輕雪般的綠柳,半開的紅荷,朦朧的遠山,倒映在閃動著金光的湖水裏。 遠處也不知是誰在曼聲而歌。柔美的歌聲,綺麗的詞句,充滿了一種輕佻的誘惑和挑逗之意。 這是不是一個多情的村姑,正在用歌聲暗示她的情人,要他的膽子大些? 沈闊忍不住又在心裏歎了口氣,他竟連看都不敢去看旁邊那小姑娘一眼。 他覺得自己實在太沒用,連酒都不想再喝了,正想叫碗過橋蝦爆鱔麵來,吃飽了找個地方去大睡一覺。 就在這時,湖麵上突然有艘梭魚快艇,箭一般破水而來。 快艇上迎風站著四個濃眉大眼,頭皮刮得發青的健壯大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