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想著,出於體貼,賀章便也隻當自己真的被季卿的話轉移了注意力,果然沒再往繡筐那裏看了。
注意到季卿悄悄鬆了口氣的樣子,賀章一時有些忍俊不禁。
他認識季卿也有不少年頭了,也就是今日,才從季卿的身上看到了些孩子氣。
但隨即,賀章又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
如意……
她本就該活得無憂無慮的才是,若不是當年的變故,她的身上應該也還保留著這樣的孩子氣吧?
想到這裏,賀章用著一種季卿看不明白,但大抵是帶著憐惜的目光看著季卿。
季卿心頭微微有些悸動。
當一個被她放在心上許久的人,拿著這樣的目光看著她時,就算她已經決定要離開賀府,離開賀章了,她仍很難不有所觸動。
但這樣的悸動也隻是一時,季卿沒有放任自己沉浸在其中太久,很快也就吸了口氣,繼續道:“賀大人?”
賀章很快斂下情緒,沉聲道:“如意,有些事……現在還不好與你,但你放心,也用不了多久。”
他得有些含糊。
季卿不由擰起眉頭。
她也算得處是與賀章一起生活了十年了,對賀章的性情也有著相當的了解,賀章並不是一個含糊的人,那麼,他是有什麼事要與她,竟是使得他如此反常?
如果,之前季卿問起這件事隻是為了轉移賀章的注意力,那麼現在,因為賀章的表現,季卿就是真的好奇起來了。
不過,她也知道,賀章要是拿定了主意不,她怎麼都是問不出什麼來的,所以就算好奇,季卿也隻是將自己的好奇心壓了下去。
賀章這時候站起身,“如意,色也晚了,我就不耽擱你休息了。”
季卿起身送他。
送到院門口,賀章停下腳步:“你回去吧。”
季卿點頭,卻仍站在原地。
賀章本欲轉身離開,但許是因為季卿注視著他的目光太過專注,讓他覺得自己一定要在此刻些什麼。
他道:“如意,那個從安國公府帶回來的舞姬……我已經讓人將她送走了。”
季卿纖長的羽睫微微一顫。
她想起自己因為這舞姬的到來而看清了自己的心,從而下定了決心要離開賀府,但她知道,這舞姬隻不過是一個引子而已。
“其實,倒也不必……”季卿道。
賀章看著季卿。
也許季卿自己沒察覺,但看在賀章的眼裏,這會兒的如意,就跟嘴硬的娃娃一樣,明明想吃糖,卻硬撐著不要。
他的心頭一時湧上好笑、憐惜等多種情緒。
將季卿放在身邊十年,賀章從未在她麵前做出過什麼逾矩的舉動,但此時,許是今晚的夜色太溫柔,許是季卿鮮少流露出的孩子氣,不知不覺的,賀章抬起手,在季卿的頭上輕輕地,輕輕地,撫了撫。
他的手來得快,收回得也快,快到季卿一時之間都以為方才的一切是不是隻是出於自己的幻想。
等到季卿回過神來,賀章已經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