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外來嬰】(1 / 2)

王朝境內,荒村是一個連王朝國主睜大龍眼放大眼珠在版圖上都找不出的小村。名副其實的荒,村內房舍數間皆是斷壁殘垣,更多的是木頭和荊草結構的茅草房,低矮潮濕,勉強能阻擋風雨,除了四周如畫的風景鳥獸的鳴叫幾乎聽不見聲響,時而呼呼的山風伴著鬆濤倒是難得的旋律。村民一年的辛勤勞作還不夠家人填飽肚子,要是遇上不好的年景半飽都是奢求更別說饑食肉寒添衣翻修新房什麼的,更是不可思議的幻想離實際遙遠,即便是肉味那也隻能想想,沒有誰能養得起牲畜更別指望牲畜來養人了。即使如此,這群為數不多的村民依然為他們想象中的王朝添磚加瓦,賦稅之磚越來越厚,徭役之瓦越來越沉,重重的壓在每個尚在喘息人的心口,壓彎了腰愁白了頭,心頭之血滴落仍一籌莫展。黑夜籠罩,四野無聲,茅草屋中的人們在歎息中沉默又在沉默中歎息,勒緊了一圈又一圈茅草腰帶之後帶著饑腸轆轆的肚子在輾轉中睡去,於煎熬中醒來,周而複始,早就鍛煉出了一身皮包骨頭的體格來,無論老幼皆瘦骨嶙峋,就算是發腫大家依然認為那是一種福氣,見到胖子便是貴人。

看多了是淚,聽多了心酸這就是荒村,一個個村民世代守候又都常常幻想逃離的地方,多少次離別的打算小小的籌劃都在不經意間的油鹽醬醋中歸於平淡,消磨至無痕,直到心底掀不起絲毫希冀的浪花,重複著有若星辰般雷打不動的軌跡。所謂雞鳴早已起狗睡仍未眠都還得看老天爺是不是願意,若是碰到好點的年景,農忙之時通宵達旦披星戴月或是迎風頂雨的忙活不是辛苦而是幸福,迎著星輝收割著希望,隻是星星閃爍的是光芒,他們掙紮著心底的呐喊;在風雨中搶收的糧食,是在演繹著生命的續章。每一粒糧食都要虔誠的捧起,每一份收獲都應好生珍藏,不為其他隻為善待付出。

全村四十戶人家原有人口一百七十三人,早些年碰上大旱外出討飯一百五十六人至今未歸,本來剩下的孤寡老幼還有十七人,年前官府抓壯丁帶走了整個村上成人中年齡偏小的跛漢子,走時剛過完五十七歲生日,當時他滿麵榮耀好似升官發財一般眼淚都差笑出來了,還惹來大家好一陣羨慕,選中服徭役就像進了天堂,有口飯吃天下皆是故鄉,無論生與死,也算是通往夢想中的一道曙光,總比幹等著要強上不少,但這樣的好事隻會落到部分“幸運者”的頭上,絕大多數與這些“美差”無緣村民隻能認命,斷了念想。就這樣一年一年下來而今剩下的老的老死的死全村老幼能張口的都算上隻有十二人了,七個老人五個半大小子延續著荒村的執著,繼續支撐著未了的希望。

今夜的荒村格外漆黑,天空猶如鍋底倒扣在荒村後山山頂,像是一朵巨大的黑蘑菇,懸在荒村的上空,沉悶的氣氛充斥在山間,莫名的燥熱襲擾著每一個即將如夢的人們。

阿公是村裏唯一一個沒有子嗣的老人,靠著祖傳的木工手藝艱難的維持著生計,算是是村裏唯一有文化的人,平時鄰裏之間有了糾葛都有請於他,德高望重談不上但受人尊敬是肯定的,平時以文人自居滿嘴之乎者也焉哉唬的人一愣一愣的,在村人疑惑與敬仰中倒也解決了不少問題。這麼些年以來,村民不知道有多羨慕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生活,在這一點上他從來不反駁,至少生活至今靠著節儉,儲蓄了不少餘糧並沒有像其他村民那樣饑飽參半吃喝看天,是僅有的富足之人。要是遇到不好的年景,阿公還會分出部分儲蓄粗糧接濟鄰裏鄉親共渡難關,村人都敬稱他為大善人,更是加重了他在荒村說話的分量,可以說是一言九鼎,有著山村老爺的味道。隻是每當閑暇之餘,阿公總是望著村裏僅有的幾個小孩發呆,有慈祥,有渴望,有遺憾,有不甘多種眼神交織讓他倍覺孤獨起來。

午夜時分,雷聲大作,一聲聲驚雷震的地動山搖,後山頂上的烏雲越來越低,不時有閃電好似龍蛇般撕裂雲層垂落山頂,掀起滔天煙塵巨石橫飛,碎木遙擊遠空,在爆飛中化作粉末四散開來,景象駭然之極。這還隻是開始,隨著雲層越來越低,悶雷滾滾在黑雲中閃耀,豆大的雨點傾瀉而下,敲打著地麵發出嗶啵之聲不絕。荒村村民早就在驚雷中蘇醒,各家老人用力抱著自家孫子依偎在黑暗中企望,充滿惶恐,膽小的早已瑟瑟發抖,帶著壓抑的哭聲祈禱起來,希望暴怒的天神之威能放過在風雨中發出吱吱聲響的茅草屋,得以見到明日天放異彩。

雷聲更大,更為密集,雨水如潮肆意傾灑,轟隆一聲,不遠處的斷牆轟然倒塌,很快在山洪滾滾中消失了,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隻剩下半截木樁倔強的挺立在洪水之中,詮釋著中流砥柱的不屈和堅持,更像是守護荒村最後一道生命的屏障。

阿公早已醒來,望著漆黑的夜,聽著雷雨風聲,眼神中多了一縷少有的睿智,嘴裏喃喃道:“天之怒哉,龍出於淵也”。搖了搖頭然後看了看茅草屋,檢查了幾處不甚牢固的地方之後繼續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