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厚厚的雲層裏露出一線光芒。窗外鳥聲啾啾,空氣清冽。雨後的天空,有碧藍蔚然,點綴在白雲之間。
早飯早已消化完畢。搖搖欲墜的感覺,十分熟悉而強烈。但我知道,時間還早。
想要做一塊好的布景板,其最重要的因素是,收斂呼吸,平心靜氣。
也就是說,盡量不要發出任何聲音,盡量不要做出任何動作。
這種站功,我已經從小就練到大。隻可恨人長著膝蓋,過度伸直了的膝蓋,雖然容易支撐體重,但之後不容易彎曲,會很疼很受罪。而稍微不那麼伸直的膝蓋呢,又需要用些心力才能支撐住全身的重量。尤其是,如果你的腳底還需要踩著個花盆底的時候。
所以,這種欲屈欲伸之間的平衡,就有那麼一點難以掌握。
“阿諾,過來。”
我正在胡思亂想之間,被這寂靜中突然發出的聲音嚇了一跳,元神歸位。
我趕緊俯了俯身子,哦,不對,此地叫做,福了福身子。然後向我的主子走去。
是的,我的主子。名頭十分響亮。
從我出生伊始,聽說過的有關於這位爺的故事,簡直如過江之鯽。
鐵血、冷酷,勵精圖治。
“朕就是這樣漢子!就是這樣秉性!就是這樣皇帝!爾等大臣若不負朕,朕再不負爾等也。勉之!”
我的腦中時不時地就回想起他寫下的這句朱批名言。
但是,我不能明白的是,當一個人的權利大到極限,可以決定其他人的生、死、榮、辱之時,為什麼他還需要用這樣一種委屈而埋怨的語氣,一種好像是在與情人發誓的語氣,發出這樣的感概?
想到這裏,我實在是有點忍不住想笑。
“在笑什麼?”他突然問我。
“啟稟萬歲爺,奴才沒笑什麼”,我趕緊半蹲著跪下。
“是嗎”,他不滿地哼道。
“奴才隻是在想,今兒個中午,萬歲爺會想吃什麼菜?”我又接著說下去。
什麼都不說,顯然是糊弄不了這位主子爺的。
“那你覺得,朕應該用些什麼好?”
完了,我又說了一遍這個“吃”字。把所有的“我”字全部要用“奴才”二字替代,已經是快要了我的小命。再來這些口語上的禁忌,我一天總會撞上好幾次。
“今兒個天氣暖和,萬歲爺適合進點兒羊肉,來個明爐,弄點兒胡蘿卜燉羊肉。沒有膻味,羊肉筋道,最適合冬日進補。”
“胡說八道。”
他翻著眼前的奏折,隨口應道。
我聽完一呆。這是在說我,還是在說他手中的奏折?
這讓我如何接話?
“就羊肉吧”。
我還在琢磨著下一句該說什麼的時候,雍正爺已經輕飄飄地遞過來這麼一句了。
蘇公公站在不遠處的角落裏,朝我微微地豎了一下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