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豐收，向鐵牛，向河，李超各抄起一把長刀，衝入人群之中，推開打紅了眼的左廂軍士，往著右廂軍士就劈頭蓋臉地狂砍，片片血花在凜凜海風之中怒放，血沫還被吹成一片紅霧。
自認見過死人不少還算鎮定的孫仁軌此時也是嚇得目瞪口呆，晉軍之中，單打獨鬥不少，群毆也不鮮見，丘八皇帝石重貴由於個人的從軍經曆，對軍中互毆一向持眼不見心不煩的態度，上梁不正下梁歪，下邊的將領們自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興致好時還約三五好友打個賭，喝個酒。唯一的規矩就是友軍之間無論怎麼打，都隻能用拳腳，不能用兵器，孫仁軌以為一向在晉軍在有模範軍人形象的潘美自然也會遵守此例，再說打壓原河東軍，不讓他們在島上坐大，也是應有之義，萬萬想不到“潘屠夫“的外號不是白叫的，這些凶惡的原近衛澶州軍人居然暗中藏有凶器，天知道他們是怎麼運上島來的？
“孫參軍！“潘美叫道，孫仁軌猛然回頭，看到潘美持了一把長刀，微笑著望著他，指一指地上的長刀，道：”一起並肩上啊！“
孫仁軌張張嘴，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潘美眉頭一皺，又笑道：“你當起居注的時辰，可有參加過大比武？“一邊說，一邊眼眶內冒出紅光。
孫仁軌打了個冷戰，心知今日不殺人，潘屠夫絕不會放過自已，當下硬著頭皮撿起了長刀，心裏盤算要不要先給潘屠夫來一刀？
殺啊！潘美大吼一聲，撞入人群，長刀過處，血花四濺。孫仁軌眼前一片血紅，突然又像回到了那個屍山血海的開封城防戰的夜晚，那一夜，連月亮也是血紅色的！
孫仁軌像著了魔一般，也撞入人群，右手持刀柄，左手拇食中三指捏著刀身，刀刃朝著人群便推了過去，刀刃碰到人身，聲聲慘叫，鮮血激射到臉上，老頭子厲吼一聲，左手放開，長刀一揮，幾條斷肢便飛上了天，長刀用老，孫仁軌膀子一轉，把刀身帶回來，又是一片腥風血雨，如此幾次，身前倒下了十餘人，畢竟老了，氣力不加，孫仁軌刀交左手，居然又是如光輪般揮舞著長刀！
“老頭子有兩下子啊！”潘美吹下一個人頭，斜眼看了一下，哈哈大笑。他卻不知一個原本手無抓雞之力起居注被粗暴野蠻的丘八皇帝扔進了軍營之中，為了活命，以寫信為酬，向侍衛親軍中的好手一封信換一個招式，幾乎盡得臨陣博殺精要，開封城防戰，多少精兵猛將化成一坯黃土，老頭子孫仁軌仍然還站著！
四個時辰之後，天蒙蒙亮，還站著的原河東軍隻剩下近三百人，被命令把同僚的屍身全部扔進海裏，然後打散編入左廂，懲戒營右廂，暫時不存在了！
第二天毛開湘，蔣從浙酒醒起身，懲戒營左廂已整編完畢，潘美命二人主持新來一千五百人的‘大比武“，規定剩餘人數不得超過五百人，編為懲戒營右廂，由二人統領。
當後人閱讀近衛澶州軍軍史，看到古典時代號稱天下步兵第一軍被稱為沉淪於黑暗之中的這一特殊曆史階段時，都會埋怨第一代軍史記錄者孫仁軌含含糊糊，春秋筆法幾筆帶過，但曆史的真實，總是蘊藏在片言隻語之中，後世讀者對這段近衛澶州軍的黑暗軍史雖然各有解讀，但他們的解讀，總是離不開原文的四個字。
長刀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