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慢慢拖住他,讓他心急,因為時間對他來說,等於成功的概率。他留有的時間越長,逃得就越遠,也就逃得越從容,走得越安逸。所以,暫用“幹靠“之法修理他,看他還能裝模作樣的堅持多久,而時間拖得越久,對自己實施計劃就愈加有利。於是,她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假裝怯生生的說道:
“好吧,我有一份現成的資料是留作備份用的,我可以給你,但是我怎麼才能相信,你…不會傷害我呢?”
“哼哼!沒別的辦法,你隻能相信我,因為,我說過的話就是承諾,去取吧!”
“老爹”不動聲色的發出一陣冷笑來,似乎獵物的乞憐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似的。但是,呂律調卻並不肯輕易放棄,看上去,她似乎還指望著手裏握著的這根稻草能夠給猛獸一絲約束似的。就見她貌似聰明的說道:
“可是,我已經見過你的臉了,你怎麼可能會放過我?”
不料,她近乎白癡一樣的問題,更是適得其反,她招惹來的是近乎蔑視的愚弄。
“我的臉?你見過我的臉嗎?哼哼…嘿兒!”
“老爹”又發出一陣奇怪的笑聲來,那笑聲裏不僅有得意,而且有嘲弄,既有自負,也有炫耀,更有他的目空一切。這種心態從他脫口而出的話裏就得見一斑了,呂律調聽了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叫好,心說:不錯!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此刻,就聽“老爹”自鳴得意的說道:
“沒人見過我的臉,你看見的隻不過是一具臭皮囊,已經用了很多年啦!我戴的都煩,所以,別再提我的臉,好嘛!小心惹我生氣。好啦!別再浪費你自己的生命了,我們還是抓緊時間,幹正事吧!”
呂律調的心裏陡然一驚,她第一次睜大了眼睛緊盯著那張千年難得一見的醜臉,卻無從分辨出真偽來。她假意吃驚,實則拖延的喃喃自語道:
“這張臉,它難道…會是假的嗎?”
“老爹”似乎真的是有些生氣了,他的語氣一凜,陰損的說道:
“別再費心了,你除了相信我的話,還有其他的路可以選擇嗎?”
說話間“老爹“已經站起身來,呂律調知道再也無法繼續拖延下去了,但觀其神,似已到了火候。於是,她裝作不情願的樣子,磨磨蹭蹭的朝著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老爹”的臉上冷冷的一笑,但這一次,他沒有發出聲音來,而是,緊跟其後,但依舊是行如鬼魅,腳下無聲。
在距離辦公室大約隻有十幾步遠的地方,呂律調想要停下來,她打算回過頭來再詢問幾句,但給“老爹”厚重的掌風逼迫著,根本停不下來。呂律調隻好控製著步伐的節奏繼續往前走,既不快也不慢,她想在不惹惱對方的前提下盡量拖延時間,最好能讓他在預期的時間到來的時候,再拿到那張磁盤。這樣,這個醜八怪就來不及仔細的檢查了。
呂律調推開自己辦公室的房門,先是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著資料存放在哪兒似的,但此刻“老爹”的耐性也已接近了極限,雖然電磁幹擾的時間足夠他用,但他還要留給自己充足的時間好用來撤離,所以,越早結束這裏的一切,越是主動。現在的“老爹”無心戀戰,他逃離心切,早已是心不在肝兒上了。為此,他陰冷的目光當中不自覺的已經隱隱的現出殺氣來,呂律調見了,不免的心中暗喜,但她絕不敢表現出絲毫的輕鬆狀,生怕一不小心,就讓那個陷阱露出破綻來。
於是,她假借慌亂的朝著整排的文件櫃上張望了一下,極其自然的讓驚慌失措的神色顯現在自己的動作中,她讓“老爹”相信,一個弱女子在麵臨強敵之時,求生的渴望究竟有多麼的強烈。等到目光掃視過一圈之後,她才回過頭來指著靠牆角的一架文件櫃,怯怯的對“老爹”說道:
“在那櫃子裏麵,我…需要打開它。”
“老爹”耐住性子點頭默許,呂律調走到文件櫃前,手忙腳亂的旋動著密碼鎖,“老爹”這時趁機抬腕看了看手表,離幹擾消失的時刻還有最後的三分鍾,靠電池驅動的電磁幹擾器耗電極大,因此幹擾波的持續時間有限。這是他計劃中唯一冒險的地方。
文件櫃終於打開了,偌大文件櫃中隻是孤零零的放著一部掌上電腦,“老爹”不等呂律調伸手,自己便徑自拿在了手裏。呂律調察覺到了對方的急躁。於是,她主動解釋道:
“全部資料都在這電腦的磁盤裏,由加密程序保護。”
“老爹”看也不看呂律調一眼,他的手上一刻不停的忙碌著,他先是很在行的快速啟動了電腦,數秒過後,啟動程序完畢,“老爹”調轉電腦將屏幕朝向了呂律調。冷森森的眼神無聲的逼迫著,像是在說:密碼!
呂律調乖乖的用小手指輕觸了一下桌麵上的一個文件夾,一個對話框便出現在了屏幕上,呂律調看了“老爹”一眼,然後,一下一下的敲打著鍵盤,逐個字符的輸入密碼。
她明似是要讓對方看清楚密碼,實則是在拖延時間。但她的做法一點也不為過,因為這也是不言而喻的規矩,麵臨生死抉擇的女人自然知道該怎樣做才能保全性命,所以,她的輸入速度就算再慢也是可以理解的。況且,“老爹”這一類的人物雖人都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他隻需看過一次就已經記住了這相當複雜的密碼。但他也不會為此而催促對方,他擔心,萬一這女人一時害怕輸錯了密碼,那豈不是更耽誤時間嗎?
但是,“老爹”忽視了另外的一種可能性,借著輸入密碼的機會,呂律調將一個延遲啟動的自毀程序喚醒了。這也是毫無辦法的事,就算“老爹”樣樣都行,但他也不可能成為全領域的專家,對於純技術上的問題,他隻能依靠著意念上的征服來掌控了。從外表上看,這個女人已經屈服於他的淫威霸氣了,“老爹”相信刀架在脖子上的威力,他毫不懷疑,自己已經得到了那份令廣瀨垂涎的航母設計方案了。現在,他要親眼驗證的正是這個。
“老爹”重新將掌上電腦的屏幕對準了自己,此時文件已經被打開了,航母方案的文字、數據和圖紙全部都列成了目錄呈現在屏幕上,“老爹”隨機打開了其中的幾個文件,屏幕上麵即刻顯示出了圖紙和鏈接的數據來,他甚至看到了磁懸浮軌道的三維立體效果圖。不假!“老爹“做出了判斷。
“成交啦!”
他對麵前的呂律調說著,隨即利落的關閉了電腦。
“老爹”離開第五大道20號總參六處的時候距離電磁幹擾消失的最後時間還有不到九十秒鍾,他留下了被透明膠帶捆綁在椅子上的呂律調,而他帶走的則是和荊軒交給藤田的那隻完全一樣的磁盤。唯一不同的是,呂律調不是在電腦的硬盤上,而是再那張存有航母設計方案的磁碟上麵加裝了一個延時啟動自毀程序,當這個自毀程序被激活之後,在它發作之前大約九十秒秒鍾的時間裏,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反常的跡象。
“老爹“走得還是有點急了,否則,九十秒鍾之後,他是完全可以看到屏幕上顯現出的那段自毀程序發作時的畫麵。但這並非”老爹“的疏忽,而是他真的急著要”走“了。”漁家女“安排的接應時間已經定死了,那是他這一生都延誤不起的“航班”。
此外,還有一個緣由,讓“老爹“在做這最後一樁買賣的時候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那是因為,他厭惡日本人,他不想把這樁生意的紅利全部白送給日本人,但礙於”漁家女“的麵子,他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否則,他怎麼會那麼輕易的就相信了呂律調的話?並且,還把她“原封不動”的留在了那座小樓裏?
“老爹”不是聖人,他知道自己做的是一件什麼樣的事,對於替日本人幹活,他自覺沒有必要太認真,做做樣子而已。若不是礙於阮嬙的情麵,他才不會鋌而走險,因此他不想把事做絕,多殺一個人隻會給自己增添一個不安全的理由。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對待“漁家女”之外,他這一生從來都沒有被諾言羈絆過,這其中也包括了剛剛說起過的,他自己的那張臉。
T市新技術工業園區 SALA SABY集團中國總部
這是位於T市城郊結合部的一大片工業區,靠一條輕軌和一條快速路貫通其間,好像一把大號的芭蕉扇,從園區的入口處開始,交通樞紐分散成細密的支莖,朝著園區的各個角落裏輻射開去,穿連起集束般發展起來的各型企業。
在快速路的西側,緊鄰著輕軌幹線的第一片工業園裏矗立著豆腐塊一樣的廠房式建築,它們全部由巴特勒組件拚接而成,外形單調簡潔,布局嚴謹規整,透著一股不近人情的生冷,SALA SABY集團的中國總部就設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