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光化四十年,懿樂公主薨,於太和殿正殿龍椅,華服大妝,引頸自盡。

次日,叛臣翼王卒於公主府,死因未知,屍骨無尋。

時人為之議論唏噓。

不論這江山哪家坐,李姓坐,百姓苦,王姓坐,百姓苦,生來做苦人,未見富貴花。

“哎,張家大郎,如此光景,日後有何打算?”

裏正轉了煙杆,往鞋底磕了磕,心中頗為可憐這個後輩,二十又一的好兒郎,生在了亂世與邊疆,小村裏男丁被征去打仗,婦孺去後需,他作戰英勇,能得長官賞識,老父小弟卻戰死沙場,娘受不住,也隨著去了,白事接連,好容易事罷,暫歇喘息,好好一個家,隻剩他一個人。

張倫無話要講,外著戰袍,內是孝衣,垂著眼皮,麵無悲喜,裏正幾日替他操持家中喪事,他將打仗得來的賞錢大半都塞給了裏正,送老者出門,自己一人收拾了些東西,換了衣裳,往鎮上去了。

在鎮口遇上了米鋪掌櫃一家,張倫作揖,說明來意,自己遭此橫禍,家境淒慘,不願連累令媛,特來請一封退婚書。

趙掌櫃暗道這後生識相,趕忙將人請到家中,和顏悅色:“是老朽怠慢,戰火紛亂,本該上門吊唁,誰料消息閉塞,今日攜眷匆忙趕去,還是不及,望大郎見諒。”

語罷略頓,等張倫回複無妨體諒,但見他隻喝茶,不接話,趙掌櫃於是嘿嘿一笑,厚顏感謝:“去歲小女已與大郎訂親,父弟又是為國捐軀,怎能因大郎家變做那不忠不義之人,隻因這戰亂,老朽尋道家先生算過,要有命中凶劫,一家老早就意欲遷往別處,躲過這命劫,想來要與大郎相隔千裏,婚約著實不合適,是我小女無福,謝大郎成全欸。”言罷捶股,心上一輕,就要再說幾句客套話,好打發了張家小子走,米鋪還要開張。

張倫無意多留,起身便要告辭了,趙掌櫃嘴角咧咧,叫下人送了他走。

出了鎮,張倫急趕回家,換上戰袍,入了軍營即聽戰鼓響,渾身通泰,掄起長槍,跨馬作戰去也。

四年後,張倫屢立奇功,隨大軍回京述職,光化二十八年六月二十四抵京,駐紮城外,次日麵聖。

光化二十八年六月二十三日,懿樂公主晌覺歇的不安穩,似有刀光血色晃在眼前,欲睜眼是千斤墜,睜了眼是頭昏昏,沒看清也沒記住夢見了個甚麼鬼怪,但攪得一下午是無精打采,胸悶氣短。

次日皇帝來探望,強打精神也是無用,太醫署查探不出,隻賴到暑熱頭上,藥方卻不敢開,皇帝大怒,斬了一批嚇暈一批,再沒有能用的了,公主不喜歡清遠道長,也隻能請他來看。

清遠道長躬身入內,先行大禮,一隻茶壺輒裂在眼前,嚇得頭萎進臂彎,兩股瑟縮,脖頸子發軟,這就直不起頭來了。

隻聽懿樂煩悶嘶怨:“父皇,若他治不好,也要去了腦袋!”

啊呀!清遠道長跌坐在地,又幾步爬過來,隔著紗簾將腹稿背出,七魂都沒了,再說不出半句話,等著發落。

這邊皇帝聽了,心道有理有趣,皇兒若是陰氣入體,明日封將,來者陽氣頗重,可解我兒病苦,再者漣漣從未見過如此場麵,想來給皇兒個逗趣卻是不錯,大手一揮,要懿樂明日一同出席。

二十四日晚。

張倫即將麵聖封將,不知上京水幾層深,不知前路有何好走,思緒繁多,睡意不佳。

懿樂公主李漣受夢魘煩擾,掃落了幾個花瓶擺件,頭痛欲裂,無法入睡。

光化二十八年六月二十五日,耀日初生,張倫等人隨主將入太和殿正殿,首次麵見當今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