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躺在搖籃裏,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薑蘅,忽然,他裂開嘴笑了笑。
薑蘅先是怔愣,反應過來之後,也朝他笑了笑,而後轉頭對宓娘道:“且喚他安安吧,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長大。宓娘,我要將他帶走了。”
宓娘抿著唇笑:“好。”
看著薑蘅眼裏有些歉疚的意味,她擺擺手:“不用覺得歉疚,從你將他送過來那一天起,我就猜到總有一天你還會將他帶走,我雖然待他親近,但也沒覺得這個孩子就會是我的了,這種想法未免太自私,對不起這個孩子,更對不起他的娘,也對不起我……”
她停頓了一下,眼裏有晶瑩的淚花閃現,別過頭,用絹帕輕拭眼角後,她又轉回頭來,繼續對薑蘅說道:
“從我們在苦杏街相識的那天,我就看出來你肯定不是池中之物,如今果然也證明了我的眼光沒有出錯,阿蘅,你念舊情,但我也相信你是個小心謹慎的人,不會輕易將自己置於危牆之下。”
“我來找你,你肯定已經派人去查過了我離開苦杏街之後的事,原本我是打算在你這兒暫住一些時日就離開,喪子之痛,非飲凶手血不能解。現在也該是我回去的時候了。”
宓娘抬手,把她被風吹落的鬢發勾到耳後。
一時間,薑蘅恍惚又回到了在苦杏街的日子,那時候宓娘也經常對她做這樣的動作。
她說的對,縱然她念舊情,可她更不願意因為自己一時的疏忽大意而毀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基業,也正是因為她的謹慎,讓她看到了宓娘的日子有多難過。
一代花魁,隻因癡心錯付,險些落得花落人亡兩不知的下場,拚死生下來的孩子也早夭於良人之手,著實可歎。
“安安這個名字很好,你帶他走吧。我不喜歡離別,到時候就不來見你了。讓人知道了也不好。”宓娘笑得溫婉,有些事過得去,可有些事過不去,她一介煙花女子,怎麼好被人知道她與薑蘅交好,到那時隻怕會汙了薑蘅的名聲。
薑蘅想了想,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道:“那你走之前讓丫鬟來知會我一聲。”
宓娘自然道好。
帶著安安回到薑府,薑蘅便把人交給了封蕊心:“我二叔以前有個名喚花月的妾室,這是她的孩子,怎麼處理你看著辦吧,若你覺得他合眼緣便將他養在膝下也好,若是覺得瞧著不順眼隨便找個奶嬤嬤養著也可以。”
封蕊心從她手裏接過孩子,逗弄了一會兒,安安長得唇紅齒白,眉眼炯炯有神,是個討喜的孩子,封蕊心思量了一會兒,道:“便養在我膝下,以後認我做娘親如何?”
薑蘅飲了口茶:“你先別急著做決定,聽我說過另一樁事後也不遲。薑家如今的境況你也瞧見了,我那二叔恐怕是要癱一輩子,你今後守著他,無異於守活寡,若是六七十歲也就罷了,可你如今正年輕,花一樣的年紀,當然了,我說這樣的話也沒有逼你的意思,隻是想告訴你,在你麵前的不止一條路,至於怎麼選是你的事情。”
“你若是想留在薑家,那就按之前我說的話,你仍然是薑家說一不二的大夫人;你若是想另嫁,我便為你備好十裏紅妝,與封家一同,送你風光大嫁。”
盡管是差不多的年紀,可薑蘅身上已經有一種殺伐果斷的氣質,說話也是鏗鏘有力,教人沒法不相信。
封蕊心恍了會兒神,回首往前十餘年,她覺得自己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就是嫁給薑仲廉,如果當初不是被這個念頭所驅使,她便也就遇不上薑蘅。
她抱著安安的手不自覺地收緊,輕聲道:“不管家,不掌權也沒關係,讓我留在薑家就夠了。”
薑蘅搖了搖頭。
就在封蕊心的心漸漸提起時,薑蘅開口道:“哪有那麼美的事?難不成小嬸嬸還想留在薑家吃白飯?你要留下來,那就得替我管家。如何,管不管?”
封蕊心這才笑起來:“管。”
“我去看看二叔。”薑蘅伸手戳了戳安安的小臉,對封蕊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