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楔子 風雪夜,山神廟(1 / 3)

黃昏的風載著夕陽最後一絲餘暉呼嘯著吹過,搖得枯幹的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響,漫天飛雪胡亂舞動著,最終又悄無聲息地為地麵上的積雪多添了一層厚度,此處方圓數十裏人煙稀少,唯有一座荒廢已久的破敗山神廟孤零零地佇立在風雪中。

正是嚴冬時節,天氣是極冷的,寒風嗚嗚叫著試圖衝開破破爛爛的大門,鑽進廟裏,但好歹那木門雖破,卻到底還沒真的朽壞,尚能起到不小的作用,寒風隻能從一些破洞小縫上找到機會灌進去,對裏麵沒有多大的影響。

破廟裏正中間燃著一堆熊熊的篝火,燒得很旺,把不大的空間烤得暖洋洋的,七八個粗壯漢子圍在一起,不顧油膩直接動手撕扯著烤好的野雞兔子等物,大口大口地吃著,直吃得一個個滿頭大汗,再解下腰間的酒袋仰頭灌上幾口粗劣的烈酒,當真是舒坦痛快得很,地上橫七豎八地放著一些獐子與鹿之類的體型較大的野獸,很明顯,這是一夥在大冬天還要進山打獵討生活的獵人。

眾人正借著酒勁各自大著嗓門連吆喝帶笑罵,突然間隻聽‘吱嘎’一聲響,緊掩的破舊大門被什麼給推開了,寒風頓時灌了進來,眾人一愕,正要紛紛叫罵,卻突然像是被誰給掐住了脖子一般,把喝罵的話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隻見漫天潔白中,門外站著一個身披白狐裘的身影,整張臉被兜帽和帽沿上的長長絨毛擋住了一大半,但從那身量體態上就可以很容易地看出是一個女人,而且是個身姿婀娜的女人,不過那本該纖細柔軟的腰身此刻卻在狐裘下高高鼓起,顯然是已經有了好幾個月的身孕,看那大小,說不定就快足月了。

一幹漢子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一下,隻覺得今天這事情古怪之極,這種該死的天氣,一個大肚婆娘怎麼會一個人出現在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但奇怪歸奇怪,幾個樣子粗野的漢子心地倒還不錯,一個領頭模樣的人站了起來,朝那女人吆喝道:“外頭能活活把人給凍死,你趕緊先進來烤個火再說。”漢子說著,旁邊幾個人已讓出了一塊稍微幹淨些的地方,準備讓女人歇著。

那裹著狐裘的女人卻沒進來,隻是喘息著微微環視了一下四周,一張比雪花更加潔白的憔悴麵孔半遮在銀白色的絨毛後,在看到廟裏的幾個粗鄙漢子時,兩隻眼睛裏似乎閃過一絲厭惡之色,但她此時已經精疲力盡,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尋找下一個落腳的地方,不得以隻好跨進了破廟,但幾乎與此同時,女人的右手似乎微微一抬,幾道寒光自袖中飛出,那七八個漢子還兀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已盡數倒在了地上,一張張逐漸失去生機的麵孔上滿是驚恐不信之色。

女人這麼一動手,未曾想卻立刻就牽動了腹部,頓時痛得緊緊皺起眉頭,她艱難忍著,將破門關上,然後踉蹌著尋了塊稍微幹淨一點的位置坐下,女人掙紮著拖過旁邊一具還溫熱的屍體,將櫻唇貼上了屍體脖子上那道致命的傷口,開始努力地吸吮起來,她心裏並不願意食用這種肮髒的東西,但是此刻她即將生產,必須積蓄體力,人血雖惡心,卻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給她提供營養,否則不但孩子生不下,很有可能自己也會活不了。

腥甜溫暖的血液汩汩流入腹中,增添了一分活下來的保證,女人喘了口氣,可腹中傳來的疼痛卻越來越強烈,她痛苦地抱住肚子,呻吟不止:“孽種,偏偏這個時候要出來……”

外麵大朵大朵的雪花被風吹得胡亂飄著,山神廟裏的火堆依舊燒得很旺,女人痛苦地呻吟連連,腹中的陣痛越發劇烈,有溫熱的液體已經從腿間湧出,洇濕了衣物。掙紮中,女人頭上的兜帽滑落下來,披散的長發如絲如緞,遮住了臉龐,半晌,女人痛叫出聲,一聲比一聲慘,身體不住地顫抖,唇角早已被牙齒咬破,她痛得死去活來,身子微微痙攣,她竭盡全力地使勁,可肚裏的那團血肉就是不下來,無奈,女人艱難挪動著身子,爬到距離稍近的一具屍體上,再次努力喝著鮮血,從中汲取一點力量用來分娩。

天漸漸黑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雪下得越發大了,鵝毛大的雪花在天地間紛飛,突然間,伴隨著一聲長長的慘叫,有嬰兒清亮的啼哭聲從破廟裏傳了出來,但下一刻,一切卻突然歸於寂靜。

破廟中滿是血腥氣,女人臉色慘白,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和額頭上,她吃力地用一把匕首割斷了臍帶,撕下一幅裙子裹住了自己剛剛生出來的一團血肉,那嬰兒身上滿是羊水和一些汙物,被草草裹好,皺巴巴的小臉過幾日才能長開,這孩子有些古怪,除了剛落地的一刻放聲啼哭了一下,吐出嘴裏的羊水,之後就再沒有哭,反而睜開了眼睛,女人見狀,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間就伸出了手,吃力地放在嬰兒的脖子上,似乎想掐死孩子,但她不知道究竟是沒有了力氣還是母親的天性終於占了上風,在碰到嬰兒溫熱肌膚的一瞬間,雪白如玉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女人頓了頓,忽然就鬆開了手,慘笑起來,道:“畢竟是我兒子……好,好,就叫師映川罷,用你外祖母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