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我的爺爺(1 / 3)

第一卷-我的爺爺

到處都是炮坑,到處都是燒焦的木頭,剛剛的生死一戰,讓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不可能在活著回國了。

空氣似乎瞬間稀薄了很多,使人透不過氣來。

六人圍成一圈跪下,齊聲說道“我決定為世界的和平獻出生命在所不惜,如若誰能僥幸活著回國,就請給我父母磕上三個響頭。忠孝不能兩全,兒子選擇忠於祖國,忠於黨,忠於人民,使生命燃燒到製高點。今生不能侍奉身旁,來世在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在此我先磕頭給兄弟們,請將這三個不孝之頭,轉替向父母賠罪,謝謝她們的養育之恩。”

一個軍裝清晰卻麵孔模糊的人,在向那些失去兒子的母親們磕頭,那些母親淚如雨下,卻強忍那失去兒子的痛心疾首的哭聲,那位痛苦萬分的老母說:“我兒子能這樣死去,我為他驕傲。”

爺爺躺在病床上掙紮著,我們知道爺爺又夢到了他們在戰場上的結拜和那個軍裝清晰麵孔模糊的軍人在一個一個的找尋英雄的家人。

其實,那個軍裝清晰麵孔模糊的人就是爺爺,爺爺從戰場上回來後就一直羞於活著。

2000年十月一日,我們從四麵八方聚集到平頂山。探望躺在病床上的爺爺,大伯隻因勸爺爺今年不要去了,在醫院養病。有大伯帶著我們五兄妹去祭奠就行了。卻惹的爺爺大發雷霆,摔碎了房間裏的一切東西,一邊罵狗東西一邊順手抄起東西就砸向大伯。其實爺爺是很慈愛的,和別的爺爺都一樣,很疼愛子孫。無論我們做錯什麼事,爺爺都不會打罵我們,唯獨國慶節這天的行程問題,誰反對他,誰就如同他在戰場上的敵人,包括被他寵著的我們。

一聲嚴肅的立正,全都乖乖的站在那裏挨了頓打。

因為我們不隻是他的兒孫,更像是他的部下,他說的話,就是軍令,他的眼神,就是刺刀。

雖然我們的父親都以四五十歲的人了,但爺爺就像揍六七歲時的我們一樣,打父親的屁股。

我們每年都會來,無論發生什麼事,都阻擋不了我們每年的這天行程。爺爺病的臥床不起,兒女勸阻不成,就讓他的寶貝孫子孫女們勸,但無論我們怎樣的“潑皮無賴”還是“死纏爛打”、苦口婆心還是拗不過爺爺。

自1953年,在朝鮮戰場上活著回來後,就沒人敢在爺爺麵前反駁他。

聽說那時候,就連召集他的領導也沒辦法爺爺。所以爺爺才能來到地方上,做一個和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的爺爺,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

我們的爺爺,是一個軍人。

他——沒有名字,隻有一大堆的軍功章,軍功章代表了他為這個國家所作出的一切。

豪華的轎車慢慢的行駛著,為了讓爺爺感覺不到一丁點兒的顛簸,車行駛的還沒有行人走的快。在鄉間的公路上慢慢的行駛著,黨琳和醫務人員坐在車裏陪著爺爺,一路上黨琳不停的跟爺爺聊著王楠,告訴爺爺,王楠對她有多好,她們打算明年這個時候結婚,就在這裏,舉行婚禮,讓父親一定要做她們的證婚人。

黨琳,伯伯和姑姑都叫她琳,是四伯的女兒,正在熱戀中,整天像個瘋丫頭似的,我和她總有吵不完的架。

爺爺很惦念琳的婚事,爺爺想看最後一個孫女得到幸福。

到了,已經看到鄉親們了。每年的這個時候,鄉親們就會放下手中的一切,聚集到村頭,等待著我們,確切的說,是等待那位抗美援朝的英雄,保家為國的英雄,一個最可愛的人,我的爺爺。

墳墓修整的很好,爺爺激動的對鄉親們連聲說:“謝謝,謝謝鄉親們。”

鄉親們每年都會由心的來休整,休整這個葬著五位英雄的墳墓。既是他們對英雄的緬懷,也是幫著撫慰這個活著的最可愛的人。

站在墳墓前,90多歲的爺爺扔像是一個,正在指揮戰鬥的軍人,巍峨而立,看不出任何的病痛。爺爺麵對著這堆黃土,嘴角微微的顫抖著,炯炯有神的雙眼泛起水光的折射。如同深邃的岩洞裏,亮起充滿了怨氣的劍光一般。是的,爺爺一直都在為,自己活著回來而自責。

那雙枯木般的雙手抖動著,指關節像是有了生命的物種一樣在跳動。爺爺努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接著爺爺整了整那件,穿了一輩子的老式軍裝和軍帽,就像是要被首長接見的士兵一樣,認真的整理自己的軍容。

人山人海,可是,此時此刻,寂靜無聲。

所有的人都在看著爺爺,看著這位從朝鮮戰場上活著回來的英雄,看著這位內心一直自責的老人,不隻我們心痛,所有的人都在心痛,甚至已經有鄉親在擦拭眼淚了。

七個黃土堆,排成北鬥七星的形狀,每個土堆邊都有一石碑,每個石碑上都鑲著一把匕首,雖然隻露出手柄,但依然鎮人心魂,使人無不敬畏。石碑上麵並無姓名。隻有一顆鮮亮的紅五角星,看了這顆紅星和匕首。你會無明的升起一股澎湃的熱血,一種震撼和那種敬畏,能使人很自覺的嚴肅起來。

在這黃土堆裏,埋葬著中國軍人,爺爺的兄弟,我們父親的父親。

一個標準的軍禮,展現出了這個正在和病痛對抗的老人,從沒忘記自己是個——中國軍人。

弟兄們,我來看你們了。顫抖而洪亮又不缺乏亢強的聲音。

一句簡單的話,動容了所有的人,鄉親們抬起粗糙的手,擦拭著眼角的淚。因為在場的人都知道,這位活著的戰鬥英雄,內心是多麼的痛苦與煎熬,他在恨,恨死去的為什麼不是自己。

其實,活著要比死需要更大的勇氣。

伯伯、姑姑們很小的時候就和他們的父親分開了。他們為了我們今天的安定幸福不的不分開。

大伯說過,“我們雖然記不清生父的樣子,但我們都很幸運。我們還有這樣一位,值得我們驕傲一生的養父。”

爺爺站在那些兄弟的墳前,身體開始搖擺。

大伯厲聲道:“快,快扶咱爸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