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打中了個目標,不知道死沒死,我們倆分頭摸過去看看,記得,千萬小心。”鄭翌一邊說著,一邊收起步槍,拽出匕首向前爬去,聽到他的命令,彭錚連忙跟了上來,兩人如兩隻毛蟲一樣,在草叢裏一點點向前挪動著。
繞過草叢,兩人很快發現在地上倒著一個身穿越南軍裝的人,鮮血順著腹部被子彈打中的地方汩汩而出,可當聽到有聲響時,這人卻忽然掙紮著爬坐起來,抓著手榴彈怒視著聲音響起處。
“大吹!”當看到對方的樣子,鄭翌立刻吃驚的大喊道。
受傷倒地的竟然是大吹,這讓彭錚和鄭翌誰都沒有想到,想到之前那晃動的人影以及自己那一槍,鄭翌隻覺得自己的腦袋仿佛被大錘子重重的打了一下。
“媽的,被小鬼子打了一槍。”見是鄭翌兩人,大吹虛弱的笑了笑,收起已經拽出倒火索的手榴彈對兩人說道。
“誰打的看見了嗎?”彭錚疑惑的看了鄭翌一眼,追問道。
“沒看見,剛才我聽到一聲槍響,順著這邊追過來,結果被瞄上了,對方用的是無聲手槍,我連聲都沒聽到,更別說看到人了,你們倆怎麼樣?”大吹看了看二人,無奈的搖了搖頭。
“鄭翌被子彈擦條口子出來,我沒事。”彭錚聽到大吹的話,輕輕的搖了搖頭,隨後俯身查看起他的傷口。
輕輕的解開衣服,雖然動作已經小心到極點,但是仍然讓大吹疼的疵牙咧嘴,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滾落下來。
傷口並不甚大,用攜帶的三角巾擦了擦,隻有一個小指尖大小的彈孔,可是,當翻過大吹的身子看到後麵子彈的出口時,兩人的心頓時糾在一起。
子彈的出口大的嚇人,後腰上茶杯大小的傷口,以及那肆意翻開的皮肉,和汩汩而出的鮮血,似乎在向鄭翌證實著,這顯然絕非無聲手槍的子彈可以造成的。
鄭翌明白了,大吹在說謊,他其實已經知道自己到底是被誰打中的,隻是並沒有將實情說出來。
看著眼前因疼痛和失血而臉色煞白的大吹,鄭翌隻覺得仿佛有人把自己的心髒掏出來,壓在一大塊石板下,同時又踩了幾腳一般,憋悶的讓他想喊。
一種挫敗感,無力感以及對自己的失望混合在一起,讓他覺得仿佛內髒被一團粘稠的東西粘在了一起,甚至連呼吸都變的不順暢起來。
看著彭錚忙碌的幫大吹包紮著傷口,鄭翌回避一般的轉過身去,故意將目光投在四周的草地上。
地麵上,一些清晰的痕跡,立刻落入他的眼簾。如果沒弄錯的話,這應該就是連長留下的痕跡。
鄭翌小心的順著痕跡向前搜索著,很快,對方一整套完整的躲閃和伏擊動作就迅速在他腦海中形成。
敵人真的很狡猾,或者說,真的很有實力,在他的同伴被擊中後,就已經開始籌劃著撤退了,在臨撤退之前打向鄭翌的一槍,與其說是威懾和警告,倒不如說是有意將鄭翌擊傷。
對方並非徹底離開,而僅僅是戰術上的迂回而已,在他看來,殺死鄭翌倒不如打傷他,為小分隊增加更多的麻煩。
可如果僅僅是如此,鄭翌覺得,他還沒到值得自己佩服的地步,此後的安排,才讓鄭翌徹底拜服。
對方在離開伏擊地點前,做了很巧妙的安排,甚至可以說,大吹和彭錚就是他引誘過去的,他這麼做的目的明顯到路人皆知的地步——將敵人引入狙擊手的射程,結果隻有一個,造成誤傷。誤傷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對士氣的打擊,尤其當看到戰友倒在自己的槍口下,那樣的打擊,絕對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鄭翌不得不佩服對方的安排,能在被發現的瞬間,做出如此巧妙安排,並且全身而退,對方的手段恐怕已經不僅僅可以用高明來形容。
完美!
所有這一切隻能用完美來形容,所有這一切都可以被列入教科書中,作為典範的狙擊戰例被流傳下去。
可是,現在不是讚美對方的時候,鄭翌知道,被打亂偷襲計劃的敵人肯定會再來,他之所以打傷鄭翌,不過就是為了拖慢小分隊前進的速度。
想到這裏,鄭翌隻覺得腦子裏一陣混亂,胸口同時傳來火辣辣的疼痛。輕輕揭開衣服,已經有點凝固的血液牽動著傷口,疼的撕心裂肺。忍著傷痛低頭看了看,一條黑紅色子彈軌跡從左側一直貫通到右側,雖然看著嚇人,但是至少還沒到阻滯行動的地步。
對方匆忙中的一槍,分寸拿捏的有點差池,如果子彈再深一點,鄭翌恐怕自己至少會斷上兩根肋骨,如果真那樣的話,現在躺在地上的就不是大吹而是自己了。可是即便如此,對方的目的仍然達到了,地上躺著大吹代替了本該由鄭翌承擔的角色。隊伍的前進速度將被傷員拖慢,而敵人也會在稍後的某個時間裏,尾隨而來,再次實在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