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二十多個敵人，此刻已經死傷大半，剩餘的幾個幸存者在半昏迷中發出一陣陣呻吟和呼喊，麵對眼前這情形，老遊顯得異常的冷靜，在刷的一下壓下一夾子彈後，他循著聲音挨個對已處於彌留之際的敵人補槍。
“砰，砰，砰！”槍聲單調而清脆，近距離擊穿敵人的那種震撼，則讓人無法接受，看著在槍口口變成一團團血肉的腦袋，久違的煩惡感再次出現在鄭翌心中。
“媽了蛋的，把他也給我斃了。”就在老遊迅速的清理完敵人時，方向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身後，聽到他的話，兩人立刻回頭看去，而鄭翌也趁著大家分神的片刻，努力吸了幾口充滿血腥味道的空氣，強自將心中的煩悶壓了下去。
“小王？咋了？”方向一把將站在前麵的小王推了個趔趄，見方向說的竟然是小王，老遊立刻奇怪的詢問道。
“熊兵，對著天開槍，你覺得你是在發慈悲心還是在悲天憫人？”沒理會老遊的詢問，方向用力踢了一腳趴在地上的小王，隨後生氣的質問道。
別血水染後了衣裳的小王，如避蛇蠍的挪動著身體讓自己盡量遠離堆在麵前的屍體，同時口中壓抑的釋放出一陣陣低沉的哀鳴聲，眼淚不可抑製的從眼中流出，在布滿灰塵的臉上衝出兩道清晰的溝壑。
聽到方向的話，老遊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隨後刷拉一下再次向彈艙內壓進一排子彈，熟練的推彈上膛後，邁步向小王走去。
鄭翌發誓，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老遊會一槍殺掉小王，可是，實際上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
“咋了？害怕了？誰天生就是董存瑞？我當兵那會聽說要打仗也哭過鼻子。”老遊將步槍豎在一邊，頓下身子小聲勸慰道，聽到他的勸慰，方向生氣的一轉身，同時鼻子裏發出一陣輕蔑的冷哼聲。
“當兵的怕打仗，你還有沒有出息，告訴你，今天你違反紀律，不過正在用人的時候，我暫時放過你，不過別以為你能跑的了，等咱們執行完任務回去的，衝鋒的時候老子把你安排到第一位。”還沒等老遊繼續開口，方向再次指著小王鼻子威脅道。
“我，我不是來打仗的，我不過就是想複員了，分配個好工作，誰，誰知道這牢什子的戰爭竟然讓我攤上了，嗚嗚嗚嗚嗚嗚嗚，我不想升官，我也不想發財，我就想安生的混幾個幾年，然後回家娶老婆，過日子，我有什麼錯，我家就我一個男孩，我犯得著冒險和人家拚命嗎？”經曆了生死壓力的小王，用力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撲棱一下站起身來，大聲對方向喊道。
“好，好，升官是吧？發財是吧？你原來當我們是為了升官發財才冒這個險的？你想娶老婆，他媽的我不想嗎？我家三代一脈單傳，我娘老子就他媽的等我這根雞吧留後呢，不過我告訴你，留不留後是小，你現在當了我的兵，就他媽別給老子我丟人，我管你當兵為了啥，告訴你，從穿上這身軍裝開始，你不再是你爹媽的兒子，你首先是個兵。”被激起心底憤怒的方向，一把扔掉手中的步槍，抓住小王的脖領子，用力的將他按在樹幹上說道。
沉默再次降臨到眾人頭頂，方向和小王的對峙將林中的其餘人紛紛吸引過來，可是當看到眼前這架勢，似乎沒人敢多插句嘴。
“方向，你幹什麼？”老遊再次開口嗬斥道，同時一把手將小王從方向的手中解救出來。麵對老遊，方向似乎本能的有點畏懼，所以並沒有過多糾纏，而是大步走到一邊，抽起悶煙來。
“我以前當兵的動機也不純，其實，我家的成分是地主，我舅老爺在解放那年因為反革命被槍斃了。要說吧，當初我當兵也有私心，不圖別的，就圖把自己家成分洗清了。不過後來我明白了，當兵也好，務農也好，要說大了，是為了國家，說小了，其實是為了自己。不管當兵啊，當工人啊，當農民啊，說白了都是個營生，人就這一輩子，下輩子指不定變豬變狗呢，所以，這輩子不管幹啥營生，首先要做的一點就是不能混，今天稀裏糊塗的混過去了，明天在稀裏糊塗的混回來，一輩子眨眼就過去，你說，等你老了，要死的時候，你回憶你這輩子幹過啥，怎麼給自己個總結，講點迷信話，你說你跟閻王老子怎麼說，哦，我一輩子沒幹別的，一直混來著，混到死？嗬嗬，我這個人啊，不會勸人，不過我知道，不管咱幹啥事，首先就要一門心思幹下去，比分心眼，別糊塗。認認真真的幹完，也算對的起自己。你說是不？”拍了拍小王的肩膀，老遊低聲對他說道。雖然不知道小王聽完這番話有何感想，鄭翌卻一下子將心裏那一些無法解開的小疙瘩徹底捋順了。
“喀拉！”就在老遊拉著小王準備站起來的時候，忽然，身後的茅草屋裏，傳來了一聲輕微的碰撞聲。
“誰，誰在那？”戰鬥本能讓眾人立刻抄起武器，將屋子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