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知道,車上竟然還有一個孩子,當時那家人準備坐車逃亡的,孩子事先被藏在了馬車的搌布下,我們誰都沒發現,結果,一枚火箭彈……,唉,後來,排長主動承擔了錯誤,結果因此被撤消所有功勳,並被勒令複員。”艱難的說出了一直隱藏在心中的秘密,老遊仿佛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在稍有愧疚的看了鄭翌一眼後,他再次向前快步走去。
“這事不該怪你的,也不該怪排長。”身後,鄭翌直白的表態道。
“恩, 戰爭嘛,死傷難免的,雖然心裏對那孩子有點愧疚,但是我覺得我更對不起的是老排長啊,其實,那錯誤該是我承擔的,不關他的事。”大步走在前麵,老遊坦蕩的說道。
經過之前的一番對話後,沉默重新成為兩人之間的主旋律,隨後的一路上,兩人之間再無對話,隻有在經過某些看起來特殊的地方時候,老遊才會用眼神或是其他的方式提醒了一下鄭翌。
時間在沉默中變的飛快,很快的,原本湛藍的天空就被一片暮色所取代,看著晚霞投射在樹冠上那鮮亮的顏色逐漸的升高,老遊在趟過一條河之後,終於停下了腳步。
“休息一下吧,敵人估計不敢在晚上追的這麼凶。”靠在一棵大樹旁,老遊緩慢的坐了下來,掏出口袋裏的一塊壓縮餅幹,掰開一半遞給身邊的鄭翌。
“等打完仗,你想幹什麼去?”接過這熟悉到厭煩的食物,鄭翌咬了一口,隨後向老遊詢問道。
“打完仗?不知道,轉業吧?現在部隊裏的大學生越來越多了,那個李參謀不是說了嗎,以後打仗靠不是人衝鋒了,靠的是機器和飛機,還有導彈什麼的。咱這些匹夫之勇恐怕是用不上嘍。”聽到鄭翌的詢問,老遊略微一愣,然後說道。
“恩,恐怕該是這樣,等打完仗,我想去軍校,我也想學學以後那些打仗的法兒。”感受著逐漸降臨在身邊的黑暗,鄭翌憧憬道。
“恩, 行,當初老排長也這麼說過,他說他要是認字的話,保證會去上學,可惜,年紀太大,不好意思坐在娃娃堆裏聽課。”聽到鄭翌的對未來的憧憬,老遊支持道。
“誒,老遊,你說,你的老排長是不是也厭惡打仗了?他會不會有可能借著這個機會主動複員,安享幾天消停日子?”鄭翌猜測道。
“知不道,當初他到是和我說過,就想過一下兩畝地,一頭牛的日子……誒,我說,你小子是在變相安慰我是吧?”忽然明白過來的老遊友好的一拳打過來,笑著對鄭翌說道。
“那倒沒有,我隻是覺得,象我們這些打仗的,其實才是最渴望和平的人。”被揭破想法的鄭翌老臉一紅,幸好黑暗中老遊看不見,所以連忙轉移話題道。
“恩,是啊,誰好麼樣兒的希望打仗,不過人家欺負到頭上來,連屁都不放一個,就實在說不過去了。行了,咱倆也被在這裏窮磨牙了,馬上休息,明天爭取和隊長他們彙合,你值上半夜,我值下半夜。”聽到鄭翌的話,老遊在黑暗中附和道。
聽到老遊的安排,鄭翌應承了一聲,拿出背包裏的塑料布小心的鋪在自己身下,隨後靠在樹幹旁,陷入沉思之中。
濃重的夜幕將充斥在叢林中的殺氣徹底掩蓋,在這一片寧靜幽暗的氣氛中,似乎一切的不美好和殺戮都被掩蓋的仿佛從未發生一般,隻有置身其中的人才知道,其實並非如此。
寧靜的環境讓所有原本可以本忽略的聲音都瞬間被放大了數倍,聽著耳邊那忽然多出的很多絢麗的聲音,仿佛將人帶入一個從未發現過的世界一般。
黑暗的叢林中,一片鬆軟的地麵上,一塊樣子普通的草皮忽然輕微的向上挪動了一下,如此輕微的移動即便是在白天時不仔細看也很容易被忽略過去。而在這塊草皮下麵,一個臉上塗滿綠色草汁的麵孔正睜著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視著不遠處靠在樹幹上的鄭翌。
在叢林外稀薄的月光映襯下,鄭翌一舉一動此刻都清晰的落入到對方眼中,當鄭翌轉身看向這邊時,雖然明知道對方看不見自己,但是藏匿者仍就警惕的悄然將身子向下縮了縮,頭頂上的草皮再次被挪回到原位,整塊地麵重又回複到剛才的狀態。
冷風,林間忽然吹來的一陣冷風,讓迷糊中的鄭翌心中猛的一凜,這感覺就如同格鬥中對方忽然踢出的那腳撩陰腿一般,渾身上下都起了一層白毛汗。被困覺襲擾的大腦也因這奇怪的感覺而立刻清醒過來,在警惕的左右挪了挪身子之後,他借著投射在林中那班駁的月光仔細觀察起四周來。
四周仍和之前一樣,平靜的一塌糊塗,可心中的那種感覺卻並沒有因此而減退,相反,卻更加強烈起來,就仿佛在某個陰暗的角落,有個敵視的目光正在一瞬不瞬的注視著他一樣。
輕輕的舉起手中的步槍,可是忽然從暗處伸出來的一隻手,卻一把抓住了鄭翌的手腕,被嚇出一身冷汗的鄭翌慌忙向旁邊看去,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老遊已經醒來,此刻正睜著明亮的眼睛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