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老何!!何建國,你他媽的起來!”感受著這讓人恐懼的變化,鄭翌發瘋一般搖晃著老何的身體,可惜,卻失望的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沒有一絲幸運,沒有一絲希望,當衛生員笨拙的跑過來打開老何已經被鮮血浸染的通紅的軍裝時,裸露在空氣中的胸膛已經一片模糊。子彈入口處雖然僅僅隻有手指大小,但是在胸口的出口卻被帶走一塊巨大的血肉。白色的胸骨和鮮紅的內髒清晰可見。嚴重的傷口讓衛生員手上的三角巾和止血帶顯得特別的渺小。
“操,不能啊,扯淡,老何,老何,你快起來啊。”愣愣的看著已經逐漸凝固的鮮血,和血肉模糊的傷口,鄭翌眼神呆滯的晃了晃老何的肩膀,隨後聲調平淡的呼喊道。
“老何啊,快點,醒醒,我帶你回去,你堅持著點,衛生員來了,過一會軍工上來就該把你後送了。你堅持住,我給把傷口紮上。”努力的在腦子裏回憶著曾經短暫學習過的救生常識,鄭翌笨拙的模仿著腦海裏的記憶嚐試著為老何做心肺複蘇,可是,手抬起來,卻遲遲的撂不下去,胸口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徹底粉碎了鄭翌的幻想,雖然無數次目睹戰友負傷犧牲,但是憑心而論,鄭翌從來沒想到老何會有這一天,對於他來說,老何似乎已經成為軍隊裏一道固定的風景,就如同手中的槍和營房一般。
“你他媽的操蛋,你說話不算數,你說好了打完仗回去喝酒的,你他媽的說話咋不算數呢,你才剛說的,我親耳聽到的,老何,這可不象你啊,你可是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的人,你這以後,你這咋……”鄭翌知道自己不能哭,知道哭起來丟人,知道眼淚不是大老爺們該有的東西,可是,此刻他就是止不住,眼淚仿佛混合著心裏的痛楚止不住的順著眼眶向外淌,此刻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老何忽然微笑著站起來,然後玩笑著對自己說,這一切不過是跟算命一樣的惡作劇。
老何犧牲了,腦子裏有個聲音遠遠的說道,可是鄭翌卻本能的拒絕接受這個事實,這和他心裏所想的一點都不一樣。他曾經無數次設想過老何或自己犧牲的場麵,猛烈的炮火裏,密集的槍聲,一個人獨擋在一麵陣地前,在高聲呼喊口號中,拉響炸藥包與敵人同歸於盡,這是英雄該有的歸宿,老何是英雄,他該這樣。
可是,這幻想中的完美畫麵根本沒發生,老何死的一點都不英雄,甚至連默默無聞都算不上, 一條陌生的戰壕,一片不為人知的國土,一聲並不響亮的槍聲,獨自一人倒下。
將手中的三角巾輕輕的覆蓋在傷口上,白色的立刻被紅色所取代,並很快的染成一片鮮紅。鄭翌不知道在最後的時刻,老何在想著什麼。不知道他為什麼還能想到讓衛生員隱蔽,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老何不能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