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三四點鍾,村外突然響起了激烈的槍聲。

猴子從一個洞口突圍而出,跑到培裏村向區隊長報告。區隊長對羅莊的地道心裏是有譜的,聽說有一二百的鬼子偽軍,琢磨著羅莊的民兵自己就能對付得了。但考慮到那位杜長官的因素,那是楊司令、周司令介紹來的人,可是個活寶啊,還是救一下好。於是區隊長召集了在附近活動的三十多人,跑步來到羅莊外麵。

他知道憑自己這點兵力、火力跟鬼子硬拚肯定不行,在出發前他就叫人帶了大量鞭炮汽油筒,把幾個人撒了出去在羅莊四周敲鑼打鼓放鞭炮,造成一個包圍羅莊的聲勢,自己帶了二十多人在鬼子撤退的路上打埋伏。

村裏的鬼子本來就沒什麼士氣了,又聽得外麵的響動,頗有些風聲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意思,加上再過兩個鍾頭天馬上就要黑下來,而天黑後皇軍是不敢在這個地區活動的,於是就不再堅持,吹哨集合撤退。撤退的路上被土八路打了個伏擊,又損失了幾條人槍。出來時一二百人,回去時算一算傷亡倒有三十多人,這買賣可虧大發了。

八路這邊一傷一亡,傷的是蘆大媽,亡的是肖大姐的孩子。

趁著天還沒黑,杜長官想要看看今天與鬼子偽軍戰鬥的都是些什麼人,和尚召集全體民兵在打穀場上集合讓杜長官檢閱。

三十多個民兵站成一排,穿著黑色的、灰色的、褐色的破爛老棉襖老棉褲,手裏拿著的武器有三八大蓋、中正式、老套筒、單打一、獨撅龍,甚至還有打鳥的火藥槍,腰裏掖著土造手榴彈。

杜上校也曾經真刀真槍的跟鬼子幹過,從“八一三”的淞滬會戰開始,然後是南京、武漢、長沙這麼一路打一路退,他知道日軍的戰鬥力,在抗戰初期曾有過一個大隊的鬼子追得國軍一個師到處跑的記錄。就是現在,一個中隊的鬼子也大體相當於國軍二三個營的戰鬥力。可就是眼前這群土得不能再土的農民(他們甚至連土八路都算不上),拿著寒酸得不能再寒酸的武器,把將近二百鬼子和偽軍打得丟盔卸甲。難道這全是這神奇的地道之功?好像不是,這裏麵應該還有些什麼,但到底是什麼,他不清楚。

沉默良久,他問區隊長:

“你們的地道雖然巧妙,但不能承受一發炮彈,你們士兵的武器就更是簡陋,而你們確實隻憑借這些抗擊了一百多鬼子偽軍的進攻,若不是親眼所見誰都不可能認為是真的。魏隊長能告訴我,你們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嗎?”

區隊長淡淡地道:“你應該問一問我們的戰士,他們是最有權力回答這個問題的人。”

杜上校疑惑地轉過頭來望著德成,德成一手扶著腰間的駁克槍,眼睛望著遠方道:“鬼子有鬼子的打法,我們有我們的打法。最主要的,因為我們是中國人,因為我們寧可死也不當亡國奴,所以我們每個人都願意跟著共產黨、八路軍幹。”

杜上校默默地點了點頭。

區隊長接著說:“我送你一段話,不是我說的,是我黨毛澤東主席《論持久戰》中的一段話,也許就能全麵的回答你的問題,他說戰爭的偉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於民眾之中。日本敢於欺負我們,主要的原因在於中國的民眾的無組織狀態。克服了這一缺點,就把日本侵略者置於我們數萬萬站起來的人民之前,使它象一匹野牛衝入火陣,我們一聲喚也要把它嚇一大跳,這匹野牛就非燒死不可。天下沒有攻不破的堡壘,而組織起來的、有覺悟的人民才是真正的銅牆鐵壁。”

似乎明白了什麼,但又搖了搖頭,雖然不能完全理解,但杜上校還是伸出大拇指似乎對著區隊長,又似乎又對著所有人道:

“八路軍,真英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