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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撤退的動作極為隱蔽和迅速,兩三下就炸了據點抬著傷員全隊撤了下來,這兩下極具軍事素養的動作著實讓土八路羨慕。進攻是自己掌握主動還比較好組織,而撤退是比較困難的,怎麼能不受或少受損失,做到行動迅速步調一致,可不是一天兩天能練得出來的。
對此魏區隊長心中對鬼子是極為佩服的。反觀自己的區中隊,一個多月下來看日本人不敢出來也就放鬆了警惕,對鬼子的撤退缺乏精神準備,看到鬼子撤出來了也沒能及時反應,多好的追殲機會眼睜睜的給放跑了,可惜呀,要不起碼幹掉他好一小半,那區中隊的裝備又得長一長溜。這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的,不怨天不怨地,就怨自己沒能耐,得好好練啊。於是這個戰例就經常的被區隊長提起,甚至寫成戰鬥總結上了軍區的小報。
這一仗打下來,區隊長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因為能不能生存的問題通過這一仗解決了。運用特殊的地理優勢,弱小的土八路不僅能夠生存下來,還能打敗優勢裝備的日本鬼子。
這一仗也在百姓中傳播開了,在他們的口中白山套那就成了鋼澆鐵鑄,區中隊和他區隊長也成了天兵天將一類的人物,土八路不僅能說還真能打呀。最主要的是他們看到了真正的希望,找到了能打鬼子保家園的靠山,找到了能讓他們不當亡國奴的隊伍,實在受不了鬼子的欺負大不了學梁山好漢上山當八路去。於是方圓百裏內就陸續有青年人進了白山套要求參加八路軍,不到一個月來了將近三百人。
一下子能補充這麼多兵員,區隊長當然高興,但他的頭腦十分冷靜。二三十人的隊伍一下子擴充到將近三百人,這個速度是他及區中隊承受不了的,別說一個發一杆槍了,就連一人發一杆長矛他都沒這個能力。再說服裝,現在二三十人還穿得七七八八的,二三百人怎麼供應?還有就是糧食,山裏本就窮苦,一下子根本養不活這麼多軍隊。最讓他頭疼的還是作戰能力問題,從他這裏講,他自己就沒有一下子指揮二三百人作戰的能力,更別說下麵的班排長,那是軍隊的骨骼,能提拔成班長的人大都也是參軍不久,昨天還是普通戰士呢,他們的作戰能力可不是幾天就能提高的,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仗得一個一個地打,不付出血的代價是學不會戰爭的。他深知,一隻羊就是領著一群猛虎,帶出來的也隻能是一群羊,而一隻猛虎帶著一群羊,就能帶出一群猛虎來。隻有把自己先練成一隻猛虎,把班排長們起碼練成一群狼,他才能擴充隊伍,否則隻能徒增傷亡。
另外,區隊長還有更深一層的考慮。通過實戰,區中隊在白山套算是站住了腳,可區中隊不能隻呆在山溝裏,兵源、給養說到底還得從平原地區解決,鬼子這次敗了可絕對不會死心,天下就沒有攻不破的堡壘,自己不能把這兒當個烏龜殼安穩地睡大覺。為了增加戰略縱深他必須得向平原地區發展,可平原地區沒有天險可守,他得創造出自己的銅牆鐵壁,而這個銅牆鐵壁就是老百姓,是組織起來的老百姓。
他隻把隊伍擴充了一倍多到了八十多人,這已經是能擴充的極限了,三個派來的戰鬥骨幹當了一、二、三排長,老錢打不得仗當了軍需,其他人由他親自談話說明在家也能抗日的道理,建立聯係後讓大多數人回了家。事實證明他這一著太英明了,從此以後,區中隊到哪裏活動都能找到落腳點,有熱飯吃、能睡上安穩覺,在後來最艱苦的日子裏尤其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鬼子漢奸有個什麼動靜區中隊都能早早的知道,區中隊的活動更加得心應手。
方圓百裏,都被區中隊有效控製著。
德成到白山套已經是與家人分離半個月後了。這半個月的經曆是他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
區隊長知道一塊好毛鐵要成為百煉鋼必須經曆千錘萬擊,這第一錘就要從認知這個世界開始,要讓德成認識一下姚安集以外的世界,那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真實的中國。他帶著幾個人在周圍幾個村莊辦事,就把德成放在了老鄉家。
德成這十幾年來基本沒離開過姚安集,姚安集幾乎是他全部的世界了。煤是重要的戰略物資,為了保證姚安集的煤礦平衡生產,日本人在那裏保持了較為懷柔的統治,但在廣大的鄉村就不一樣了,曆經數次殘酷的掃蕩,可以說是田有新塚、村村帶孝。誰家的男人被殺了、誰家的女人被糟蹋了、誰家的房子被燒了、誰家的人承受不了這巨大的痛苦瘋掉了、自殺了,這一路聽的太多,也看的太多。講述者在講述這一切時往往痛苦得不能自已,有的滿地翻滾、有的以頭觸牆,還有那老人隱隱的啜泣、孩子的嚎啕更讓人撕心裂肺。德成先是抽泣,既而連炕上都坐不住了,蹲在地上抱著腦袋嗚嗚地哭,好久好久不能平靜。到了吃飯的時候端起飯碗,眼圈一紅淚珠又掉了下來,放下飯碗又是一陣的抱頭痛哭。第一天如此,接著是第二天、第三天……。漸漸的,德成的淚水少了,平時話就不太多的人更加沉默,眼神卻與以前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