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2-5(2)
德勝一樂說:“那個你不用擔心,我就說是到省城辦事的,礦上上千號人他們也認不全,有我的麵子肯定沒問題。”
紀和尚摸了摸光頭道:“我看這個辦法行,我回去跟區隊長說一下,大主意還得他拿。咱這樣吧,不管成不成,後天中午東門外那個小樹林見個麵,如果成,我就把人給帶來了,你把他們帶進姚安集;如果不成,咱到那裏再商量。”
“行。”
二人吃了飯,半斤白酒基本上讓德勝喝了,為打掩護和尚也喝了幾口,還往身上灑了一些,顯得滿身酒氣,二人晃晃蕩蕩的走出小店,德勝大著舌頭大聲說著:“今後有什麼新鮮山貨得先給我看看,日本人能沒錢嗎?咱得哄著太君高興不是。”
和尚嘴裏也不利索:“沒問題,兄弟你一句話,有什麼好東西肯定給兄弟留著。”
德勝心裏真是高興,半真半假地醉著,口中還哼哼嘰嘰地唱著歌。其實他的心中唱的是那首跟區隊長學的歌:
鐵流兩萬五千裏,直向著一個堅定的方向!
苦鬥十年鍛煉成一隻不可戰勝的力量。
一旦強虜寇邊疆,
慷慨悲歌奔戰場,
首戰平型關,
威名天下揚。
他知道不能唱這個歌,他克製著自己,但一腔的快樂得憋得他不吐不快,大著嗓門兒唱著:提起那宋老三,兩口子賣大煙,一輩子無兒男,生了個女嬋娟。
那聲音大得足以讓他在姚安集空曠的巷子裏“威名天下揚“了。他正沉醉在歡樂裏,沒注意有個人像個影子似的貼了上來。
“德勝哥,什麼事這麼高興啊?”
德勝回頭一看,是邱殿魁。
“殿魁兄弟呀,我當是誰呢嚇了我一跳。”德勝定了定神,“我這不是剛談成一筆小生意嘛,高興,喝了點酒。”
他看到邱殿魁收拾的幹幹淨淨,全不是白天作小買賣的打扮,疑惑地問道:“兄弟你這麼晚了打扮成這樣,你這是去幹什麼去呀?”
邱殿魁臉上忸怩了一下,遲疑著說:“我、我去會個朋友。”
德勝也聽說了他是和那慧蓮有一腿,勸道,“我知道你又去會那個姑娘去吧?聽我一句話,那不是你養活得了的。你掙那點小錢也不容易,別扔在那個無底洞裏了,好好的找個實在過日子的姑娘多好。”
邱殿魁口裏應著:“是,我聽哥的話。”回身朝家的方向走,走不多遠躲在一個黑暗處盯著德勝,一直的盯著。
德勝也沒在意,繼續唱著他的宋老三往家走去。
德勝帶著一身的酒氣敲開了自家的門,是兄弟德成給開的。望著大哥精光四射的雙眸,德成馬上猜到了些什麼,但他又為大哥擔了心,自己都看出了,別人能看不出來?
德勝踉蹌著往裏走,被德成一把抓住肩膀,把他的身子扭得轉了過來,低聲道:“哥,是有什麼喜事吧?你要讓全姚安集的人都知道?”
德勝愣了愣,醒過神來。
他知道兄弟明白他的心,兄弟倆隻剩下一層窗戶紙沒捅破了。他現在還不想捅破這層窗戶紙,兄弟還小,他想讓他接著讀書、學本事,他不想讓他這麼早的就承擔生命危險,他是大哥,所有的一切都應由他來承擔。
德勝輕輕拍了拍兄弟的肩膀,正色道:“好兄弟,我知道了。”
“今天你晚回來,爺爺和嫂子都給你擔著心呢,大哥你想好怎麼說。”
“嗯。”
為了爺爺、為了妻子兒女、為了兄弟,他幹的事是有意義的,是為了他們最大的幸福,而他們的幸福也就是自己的幸福。但為了這個他深愛的家,他也要克製自己,區隊長說的對,自己的生命不隻屬於自己,也是屬於這個家的。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帽,走進了爺爺的房間。
兩天後的正午,德勝和鴻發趕著小驢車又到了那片常與紀和尚會麵的小樹林,鴻發照舊在林子外看著車放著哨,德勝獨自一人走進樹林。紀和尚的光腦袋從一個小土丘後探了出來,朝德勝招了招手,德勝快步走了過去,挨著紀和尚蹲了下來。
紀和尚身邊蹲了兩個人,一個三十歲左右,長臉,梳著個大分頭,像個礦上的職員,或者是個教書的先生,當個買賣人也行,反正是屬於扔在人堆裏就找不著的人,沒有任何特征。旁邊一個年輕人,一身的長衫卻掩不住渾身的精悍,像紀和尚一樣光著頭,雙眼瞪著、太陽穴往外努著,紮翅著兩支臂膀,給人的感覺就是一支瞄準了獵物的猛虎,隨時準備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