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他的眼前一亮,一個身著旗袍、燙著卷發、渾身散發著香氣的妙齡女子來到了他的眼前,胳膊上挎著時尚小包,操著一口吳儂軟語。
驚為天人!邱殿魁的感覺就是這樣,他癡癡地跟著她到店鋪裏,看著她買東西,又跟著她到了飯店看著她吃飯,一直跟了她一整天。他決定了,這就是他想要的女人,即使他知道她是從蘇州來到這姚安集最大的妓院怡紅樓的頭牌姑娘慧蓮,他仍然決定要喜歡她。他知道以現在的經濟水平,他滿足不了這個姑娘奢華的生活,但他覺得慧蓮這個姑娘也喜歡他,於是隔三差五地來會這個慧蓮,把一份還算不少的薪水用在她身上的倒有一大半。他想著自己可以作《賣油郎獨占花魁》裏的秦重,非得等個機會,等有了錢一定把這慧蓮姑娘娶回家。
自從在守備隊與山本和重野的那次談話以來,邱殿魁覺得他的一切夢想都變得親切而又真實了,似乎一伸手就能抓得到。姚安集的最高統治者,那個重野隊長,雖然說不上幾句中國話,他從神態上能看得出來,對他那是客客氣氣的。那個中國話說的不比自己差的山本校長更是看重自己,對自己的工作很是滿意,能認真聽取自己的意見,這是自己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過的經曆,從前的一切壓抑、不平以及受人輕視的感覺被一掃而光,況且手下還有十幾個人對自己言聽計從,還得上趕著巴結自己。即使現在還不能公開,還需要可憐巴巴的裝孫子,還得穿破衣服把自己搞得髒兮兮的,還得每天挑個擔兒走街串巷地賣貨,但他覺得這一切都值得,他知道自己出頭的日子來了,那春雨已澆灌到了他的心田,他心中的那粒種子就要發芽了。他甚至經常的想象出在不太遠的將來,自己穿著筆挺的軍裝,就按重野那個樣子吧,武裝帶、手槍、軍刀一樣不缺,足登鋥亮的大馬靴,身背後七七八八地跟著幾個隨從,在姚安集的大街上趾高氣揚地走著,兩旁的行人無不表露出謙恭的神情。
“那些瞧不起我的人,我要把他們踩在腳下”他暗暗發著狠。
想著想著,步子也就大了起來,搞得肩上的扁擔一個勁地晃,把他拉回到現實中來。
身上單薄的棉衣本來是抵擋不住這冬夜寒風的,但邱殿魁仍然覺得渾身發熱,何況口袋裏還有一遝厚厚的鈔票,那可是相當於他在秘書股三四個月的薪水啊,如果每彙報一次都能得到相同的報酬,那過不了多久他就成了大富翁了,自然而然地他想到了慧蓮。這一陣子忙著和王德成套近乎,已經好久沒會過慧蓮了。摸了摸口袋裏那一捆鈔票,那硬硬的感覺讓他很滿足。他回到暫時棲身的小破屋,將那一捆鈔票抽出幾張揣在懷裏,其餘的放進了炕洞,洗了把臉向怡紅樓走去。
在這冷清的冬夜裏,怡紅樓的生意卻紅火得緊。老鴇兒姚媽帶著幾個姑娘在門口迎來送往,看到邱殿魁來姚媽故意把身子橫在門口,雙手往懷裏一揣,並沒有讓他進去的意思。
這個小集鎮真的是太小了,小得什麼事情都能在兩三天內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裏,姚媽一定是知道自己被“開除”的消息了,否則與往常的神情怎麼完全不同了。一股惡氣從胸中升起。
“姚媽媽,慧蓮姑娘有空嗎?”他問道。
姚媽用眼睛斜視著他道:“我們慧蓮姑娘可金貴著呐,可不是一般窮小子能見得著的。”
邱殿魁成心逗弄著她:“姚媽媽,平時也沒少照顧你這生意,花在慧蓮姑娘身上的錢沒有一千也有幾百了,往日笑臉相迎的怎麼今日變了臉了。”
姚媽道:“我說小邱啊,不是我見錢眼開,我們一大家子人都指著這個吃碗飯,開不得粥場。聽說你被礦上開除了,沒了薪水……”
邱殿魁一揮手打斷了姚媽的話,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鈔票摔在姚媽臉上,:“我就知道你見錢眼開,今天讓你見識見識你邱大爺的手段,夠不夠了?不夠大爺這兒還有的是。”
見到大把的鈔票,姚媽眼睛裏都樂開了花,一邊從地上撿著錢一邊口裏絮叨著:“邱大爺呀,我還不知您是我們的老主顧,時常照顧咱這生意。我這也是好意,你如今做個小生意,積攢點錢不容易,別痛快了一晚上後悔半拉月,還要三思而行啊。”
“我主意已定,不用你老人家費心了。盡著錢花,別給我省下,置一桌酒席送到慧蓮姑娘屋裏。”說完他旁若無人地在踏步往裏走,心中充滿了衝天的豪氣。
在慧蓮姑娘溫柔的懷中,他意識到自己的幸福生活已經到來。
一座城市毀滅了,一個國家毀滅了,卻成就了一段愛情,值!
他陶醉在這溫柔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