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自己的講述感動了,甚至在備課的這些日子裏他就一直陶醉在這樣的激情裏,他幾乎和那故事中的人物融為了一體,他確信自己要成為哈姆雷特那樣的人,他要成為羅密歐與朱莉葉那樣的人。
但是可惡的遺老遺少們不幹了,對邱老師不但不理解,反而群起而攻之,說他給孩子們講的東西不要父母、不守規矩,簡直是誨淫誨盜,於是姚校長的辦公室連續幾天人聲鼎沸,亂成了一鍋粥。
姚校長承擔了巨大的壓力極力安撫,表示一定要和邱老師談一談。
“邱老師,教學還是要以課本為主吧。”
邱老師很憤怒,他不明白為什麼國人這樣的愚昧,為什麼守舊勢力這樣強大。
“既然我是老師,我就有選擇教授內容的權力。”
“你講的這些東西可能是好東西,可咱這個地方恐怕還無法接受,咱得看菜吃飯量體裁衣不是?再說這麼深的道理小孩子也不懂啊。”
“這種對真理的追求精神、這種為追求獻身的精神、這種自由的精神要從小培養,要不咱中國永遠沒有希望。”
姚校長的態度倒是很溫和,但很堅決地否決了他的創新。邱老師很失落,他是一門心思地為了學校好為了孩子好,怎麼就沒人能理解他。既然不能按自己的理想去做,那還不如不做,於是向姚校長辭了職。姚校長看他讀過大書,愛惜他是個人才,再三地挽留,但他去意已決。
不當邱老師了,邱殿魁對於自己適合做什麼心裏還真是不太清楚,按他的意思,自己有經天緯地之才,胸中有定國安邦之策,是應該入閣拜相的。但可預見的未來好像沒人來找他入閣拜相。
唉!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老父老母不敢說些什麼,偶爾悄聲的談論兒子的未來也刻意地避開他,但這反而給了他更大的壓力,這麼大的人了總是吃父母的實在是不好意思,於是狠了狠心,放下身段準備找個謀生的飯碗,找保人介紹到姚安集上最大的飯店聚福樓當管帳先生。
說實話邱殿魁打心眼兒裏是不太樂意的,金鱗豈是池中之物?姚安集這個池子的水太淺,養活不了他這麼個大魚。有心去杭州,但那地方肯定是呆不下去了,倒是想去法國,可怎麼去他卻一點都不摸門。教數學的嚴先生倒是去過法國,自己也和嚴先生想多親近親近,可嚴先生似乎並沒有對他有太多的好感,隻是敷衍了他幾句。他有些後悔沒在杭州的時候就把出國這個問題解決了。最後他決定先在這聚福樓屈就一陣兒,但要表現出與眾不同。他把從杭州穿回來的白色西服熨得平展展的,黑皮鞋也上了油,按時尚的打法打好了領帶,一身光鮮地到聚福樓上班了。
東家很詫異地瞧著他的一身西裝革履道:“殿魁,你這一身行頭象個大老板呀。”他很高傲地撇了撇嘴。
飯店的生意十分興隆,遇到前麵有忙不過來的時候掌櫃的也讓邱殿魁來搭把手,端個盤子送個碗什麼的。開始一兩次邱殿魁沒有發作,忍了這口氣,但穿著白色的西裝根本就不方便,沒一會就沾上了汁水,邱殿魁很惱怒,不管不顧地扔下生意回家洗衣服去了。再往後,掌櫃的叫他就叫不出來了,脖子一梗道:“我是來當會計的,不是來當跑堂的。”掌櫃的被噎得直翻白眼,也不知道這個“會計”是個什麼名堂,但礙著介紹人的麵子,也沒把他怎麼樣。邱殿魁覺得他勝利了,本來嘛,到這裏來管帳已經夠委曲的了,再端了盤子當了夥計,咱還丟不起那個人呢。
過了一段時間,邱殿魁越來越覺得掌櫃的不順眼了,每天什麼活都不幹,抽著個水煙袋對大家指手畫腳,挑挑這個毛病,說說那個不行的,很是令人討厭,特別是有兩次居然挑出了他帳上幾個小毛病,搞得他十分憤怒。
他決定反擊。
他在杭州吃過大飯店,雖然隻有一次,但他還是調動了所有的記憶,做了充分準備後,就飯店經營問題,從內外裝修到室內擺設與東家來了一次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