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建立以來,坐江山的如走馬燈般換來換去,好端端一個國被這大帥那將軍的割得四分五裂,咱中國真的是國已不國,時間長了,咱自己真的都忘了自己是個中國人了。山本說的沒錯,咱中國人現在真的是沒有國家、沒有民族、沒有信仰、沒有規矩,真的是要亡國了。前些日子是我糊塗,總覺得誰坐江山不都得給百姓活路不是?而且看日本人來到咱這姚安集以後也沒怎麼禍害百姓,還給你們開了個訓練班,能讓你有個好前程,心裏也就存了苟且偷安之心。德成啊,你是不是也覺得這麼著過下去日子也挺好?”

德成點了點頭。

“這山本著實是個厲害角色,對中國之事了解之深刻不遜於國人中之智者,可見日本狼子野心,為侵我中華做了多麼詳盡的準備。而且此人心機極重,與我說話步步設陷,先博我好感,又抨擊時弊引我共鳴,想兩口迷魂藥把我灌醉,最後才圖窮匕現。所以你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受他蠱惑也在情理這中。老聽你們小學生念個日本國真仗義的兒歌,如果這麼假以時日長期對年輕人灌輸個幾年、幾十年甚至幾代人,讓你們忘自己是誰了,那可真是要亡國滅種了。可他蠢就蠢在欲令至昏,不僅想一下把中國給吞下去,還想一下就把中國消化了,他倒不怕撐壞了肚子。今天這事給咱提了個醒,你想,日本人占著咱中國這塊地方,地裏產出的糧食會被拿走去喂飽了日本人,你當了什麼高級職員能多挖點煤讓日本人造槍造炮去殺咱們中國人,咱就是再高級也不過是日本人的奴才、日本人的牲口、日本人的工具,說白了就是漢奸。德成你讀過史,應該知道曆史上有個著名的漢奸叫石敬瑭,為了自己當皇帝,不顧廉恥地稱契丹皇帝為父皇帝,自稱兒皇帝,不僅割讓燕雲十六州,還年年上表上貢,就是這樣奴顏婢膝,契丹仍動不動刀兵相向。當個漢奸也不容易呀,你能受得了背後千夫所指?”

“你想過沒有,你這一代,再加上你以後的二代三代,如果都敬了他們那個天皇,從你開始子孫後代都叫了佐佐木什麼狼,滿腦子都是日本人的想法,那時候可就沒有中國也就沒有中國人了”,

老人把這“人”字說得很重,“這華夏大地有的隻是日本人和日本奴才,你就是再富裕那也不是中國人的富裕,再強大也是日本人的強大。孩子,你忍心看著咱王家香火斷在你身上?你願意看著咱華夏五千年文明斷在你這一代身上?”

老人的眼中閃爍著某種晶瑩。

德成活了十五、六年,在他的心目中,姚安集基本上就是整個世界了,生活在這個平靜、富裕的小鎮子裏他很滿足;隻要爺爺過得好、哥嫂侄兒侄女過得好、他也過得好,他就覺得很幸福。是啊,還有什麼可追求的呢?可今天他的這些信念從根基上開始崩潰了。山本那張文質彬彬的臉,現在看來是那麼的虛偽,山本對爺爺的前恭後倨強烈地震撼了他。免他們學費、發他們校服這種小恩小惠,不過是扔給狗的一根骨頭;培訓他們各種知識,也是想把他們培養成為更合格、更好用或者是更凶惡的狗而已;而今天讓他們拜天皇則是要讓他們徹底忘記自己是個中國人,心甘情願地作一隻日本狗。

我們是亡國奴,是奴才而根本不是人,日本人也根本不可能把我們當人看。他可以給你好吃好喝錦衣玉食,也能讓你有權有勢,但你絕不能妄想當人,絕不允許你象人一樣有尊嚴、有思想地活著,你別想有自己的祖宗、有自己的文化,甚至不能有自己的姓名,更不能有中國人的思維。山本說得很清楚,這個世界隻有日本人有資格活著,而中國是不允許有“人”的存在的,一旦你有朝一日不想當奴才想當人了,想當一個中國人了,對付你的隻有守備隊的刺刀,日本人會抽你的筋、剝你的皮、喝你的血、吃你的肉,直到你或心甘情願地、或被迫地永遠當他們的奴才。

德成目光堅定地看著老人:“爺爺,我已經想明白了,山本就是想讓咱亡國滅種,咱沒有國就當不成個人。你放心咱肯定不能變成日本人,更不能成了日本狗,咱生生死死都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受製於人隻能成為別人的犬馬,咱中國人要想不受人欺負,要想當個人,不能靠外國人,還得靠咱們自己。明天我就不去上學了,在家幫你和嫂子開店,往後也不吃日本人這碗飯,這個良民、順民咱不當。”

老人說:“那倒不必,學問總是會有用的,師夷之技以製夷,將來興許還能報效國家,隻要別被日本人洗了腦,別把心給了日本人就行,你就當是越王勾踐臥薪嚐膽,待機而動吧。”

德成堅定地點了點頭。

大哥德勝很晚才回來,嫂子繪聲繪色地把今天發生的事給大哥敘述了一遍。大哥沉默了一會:“爺爺說的對,我們是亡國奴,可咱還是中國人,咱就不能當日本人的良民、順民,中國有爺爺這種人在,有你我這種人在那就亡不了,總有複興的那一天。那個學不必退,還是要繼續上,總有一天咱中國能用得上。您說呢爺爺?”

老人點了點頭。

“可怎麼報效國家呢?”

幾個人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