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颯,今年三十五歲,博士畢業後在一家大型公立醫院工作。每年過年他都會買上父親蕭肅最喜歡的燒刀子,跟著父親回老家喝上一盅。蕭颯相貌英俊,濃眉大眼,臉頰有一圈絡腮胡,平時不刮,顯得自己飽經滄桑。他的相貌像父親,隻是父親略胖。
北方的冬天非常寒冷,土地被凍得梆硬,就像剛從冰箱拿出來的裏脊肉。冰霜鋪了一層,汽車的輪子蹭上去發出“嗞嗞嗞”地聲音。蕭颯緊緊地握著方向盤,自從上次出了車禍以後,他開車一直很小心。今天父親回老家除了要在老院子裏擺上一桌請家裏的叔伯們,兄弟們,子侄們吃吃喝喝外,還要談一件重要的事。蕭肅快六十歲了,頭發雖然依舊烏黑發亮,但是卻日漸稀疏。他押著煙,一邊把煙灰往半開著的窗戶外邊彈著,一邊對蕭颯:“兒子,你覺得咱們這一次應不應該換這個房子?”
蕭颯聽後沒有反應,出生在城裏,從小不怎麼回家,對老家的房子他不怎麼在意。事情是這樣的,蕭颯老家的叔叔,父親蕭肅的堂弟,前幾天提出要用自己新蓋的宅子換父親老家的那破房子——至少在蕭颯的眼裏那是一棟破房子。蕭肅的老房子,跟他堂弟的是前後院。當年是蕭颯老爺爺傳給兩個兒子的,後來也就分別傳給了蕭肅和他的堂弟。兩個院子中間有一堵牆隔開。每年過年的時候,蕭肅喜歡在那堵牆下麵擺個小桌子,請老家的親戚們來吃吃菜,喝喝灑。酒桌就擺在靠近油菜花花池的地方。蕭肅的堂弟換房子的原因是他想把前後院打通,然後給自己的兒子娶媳婦用。之前他蓋了個新房子,但是村頭上,據說剛說不太好。但是新的換舊的,他不覺得自己占了蕭肅的便宜。為了這事,蕭颯的媽媽又是找人請教,又是求神問卜的,生怕自己吃了虧。蕭肅也猶豫不決,隻有蕭颯覺得無所謂,老家房子又不住,每年過年回來一次也讓他感覺很煩。他想在城裏過年,最好一天都不回農村。
車子趟過一個水窪,父子二人雖然都綁著安全帶,但是劇烈的震動還是讓他們不由自主地“哎呦”一聲。就是這一聲“哎呦”打斷了蕭颯的思緒。他剛才正在想著醫院裏那堆煩心事。把思路拉回來以後,他果斷地說:“換吧!反正也沒什麼用。那幫窮親戚,能幫襯就幫襯一下,當是做好事了。”
蕭肅聽了以後沉默不語,過了半晌他才點點頭說道:“行吧。”
換房子的事就這樣說定了。蕭肅跟著堂叔去辦手續,蕭颯就一個人坐在牆根下的小桌子邊上,他看著眼前的油菜花地。小時候他最喜歡的就是油菜花。記得當初考上大學的時候,父親為了慶祝,就要把老爺爺當年埋下的陳年老酒挖出來喝。那時候父親問他是把油茶花下麵埋的挖出來,還是把雞圈下麵的挖出來。當時因為自己喜歡油菜花,蕭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把雞圈下麵的挖出來——那個時候雞圈裏已經不養雞了。看著眼前早就荒廢的花池,蕭颯搖了搖頭。這時候他聽到身後傳來堂叔粗鄙的笑聲。他回過頭,一身破襖裹身的堂叔拉著父親走了進來,跟父親身上的羊毛大衣比起來,堂叔真是土到家了。蕭颯搖了搖頭,默默地把酒倒上,希望明年可以不再在這裏喝酒了。
時間流逝。這件事漸漸被他淡忘。直到幾個月後回到家。
趁著醫院不太忙,蕭颯回了趟家,看看父母。像以後那裏先是催促了一遍讓他早要孩子,然後就拉起了家常。蕭颯談到了公司一個同事中了彩票的事。聽到他的表述,母親突然停下筷子,不住地歎著氣,父親則默默地點了根煙。平時父親是不是在吃飯的時候抽煙的,今天如此反常,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他把椅子往後麵拉了拉,正好頂在沙發上。家裏的客廳不大,但卻是橫廳設計,餐桌後麵就是沙發。蕭颯後拉椅子撞到沙發後,發出“咚”地一聲,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維。蕭颯撓了撓頭,然後開口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房子!”母親激動地說道,“當初那套房子不該換的。”
“房子?什麼房子?”母親的話讓蕭颯有點摸不清頭腦。
母親突然拉起嗓門:“老家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