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腦中一片混沌,麵前也是白茫茫的,什麼也看不清。他本來以為是剛睡醒,眼睛還沒有適應光線,於是想伸手揉一揉眼睛。
右臂剛一用力,發現手根本無法伸到眼睛處。徐明嘴裏無力的輕“哼”了一聲,潛意識裏又覺的是在做夢。隨即泄了精神,又把眼睛閉上了。
“官人,他是冤枉的呀。吾侄平日生性木訥,懦弱膽小,肯定不會殺人的。求官人再次詳細查明,還吾侄清白”,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傳入徐明耳中。
徐明心想:官人!我倒是看過電影官人我要。這是什麼夢呀,怎麼一個男的喊別人官人。
“大膽刁民,此案已由鄭知縣查的清清楚楚,並且經過了有司衙門的複核,殺人者確係蘇小強無疑。你膽敢再聒噪,小心治你擾亂法場之罪”,另一人厲聲道。
“官人,殺人者不是蘇小強,他是被冤枉的”,又是那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威嚴的聲音道:“來人,把這個刁民架出法場”。緊接著有兩人同時喊道“是”。然後一陣騷亂的聲音傳入徐明耳中。
忽然,一聲驚響,像是一個硬物重敲木板的聲音。隻聽一人大聲道:“不得哄亂”,那陣騷亂隨即也止歇了,隻剩下數縷幾不可聞的話聲傳入耳中。
徐明聽了剛才的話,知道這個場景是一個法場。可轉念又想,如果是夢,即使我閉上眼睛也應該能看到畫麵呀,可為什麼我什麼都看不到,卻能清楚的聽見聲音,而且感覺還非常的真實。
徐明又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前還是白茫茫的一片,但明顯聽到周圍有很多人在說話交流。他定了定神,發現白茫茫的後麵隱約有很多身影。
很快,他就看清了,距他不遠處烏泱泱的站著幾百人。讓他奇怪的是,這些人都穿著古裝,人群最前麵還有數名衙役打扮的人手持殺威棒,神情甚是嚴肅。而剛才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他也發現是太陽直射所致。
徐明皺了皺眉,覺得很是奇怪。太陽照的他的眼睛也很幹澀,伸臂又想揉眼睛,發現右臂根本無法伸到麵前。
這一次伸臂,使得徐明心裏一震,慌忙側頭看向右臂,發現右臂被反綁於身後。同時也察覺到左臂也反綁於身後。並且發覺雙臂已經發麻,肩膀發酸,兩條胳膊仿佛不像自己的。
最驚訝的是,他發現自己是跪在地上的。這一驚非同小可,如果這真的是法場,他被綁成這樣,而且還跪在地上,有點像被行刑的人。
“啊!剛才聽到什麼,治你擾亂法場之罪,還有殺人者確係蘇小強,難道......”,想到這,徐明慌忙左右看了看,額頭上也滲出了冷汗。他感覺,這好像不是在做夢,因為這一切太過真實了。
隻見他的右側不遠處,一個身穿官服的人坐在那,身旁站著一個書生模樣的人,麵前放一張桌子,桌上放著一塊驚堂木,還有一個簽筒,裏麵放著數根令簽。桌子兩側各站著一名衙差。
徐明想知道身後還有哪些人,頭剛扭到右後側,就發現身後站著一個赤膊大漢,滿臉虯髯,手持鬼頭大刀,臉露凶相的瞪了他一眼。而這個大漢的身後不遠處則是一堵牆。
“這明顯是劊子手呀”,徐明心裏一驚,眼角餘光又主意到背後插著一塊木牌,雖然看不到木牌上寫的字,但他知道這叫“犯由牌”。
氣溫不是很高,但徐明已經嚇的冷汗直冒,並且眼角流出了淚水。汗水混著淚水順著臉頰滴到地上,他低頭看著地上的淚漬,哭泣使得口水也流了下來。這時的徐明非常的確定,他所看到的一切並不是做夢或者拍電影,因為那劊子手的鬼頭大刀明晃晃的,是真刀,根本不像塑料做的。
徐明明白了,他這是穿越了。可他悲傷的是穿越過來的悲慘處境。心裏還有一絲惋惜,不管現在是什麼朝代,他不能剛過來,還沒好好看看這個時代的世界,就人頭落地呀。他已經無瑕想自己是怎麼穿越過來的,還有自己在原來的時間空間裏,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現在隻想能不能逃過這一刀之厄。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呀,自己雙手被綁的跪在這裏,身後還有一個虯髯大漢拿把刀,周圍還有這麼多衙役和圍觀百姓,想要逃出去,根本不可能。
他頓時就心灰意冷了,心想,可能人頭落地了,自己就又回到二十一世紀了。眼睛一閉,突然很想自己的父母,還有女朋友林千雪。
這時,隻聽圍觀百姓中有人道:“這個蘇小強,從小就不會說話,看上去挺老實的孩子,沒想到還會殺人”“誰說不是呢”“這你們就不懂了,別看這人平時看上去老實,但他又不會說話,誰知道他心裏怎麼想的,要我說,這種人就是活該,殺了好”......
眾人雖然說話聲音不大,但徐明還是聽得清說話的內容。眾人對於蘇小強所犯的罪都是嗤之以鼻,沒有一個同情的。他同時也知道了,他穿越過來的名字叫蘇小強,還他媽是個啞巴,不會說話。
徐明心裏暗罵:你他媽才不會說話呢,老子都這樣了,還對我冷嘲熱諷的。於是大喊道:“誰說老子不會說話,老子會說話”。
眾人見狀,都是一驚,紛紛道:“他怎麼開口說話了”“這孩子藏的挺深呀,十七年了,我就沒見過他說過話,沒想到臨死之前還能開口”“原來之前不會說話都是裝的”“那他可以喊冤了呀”“會說話也沒用,本來就傻乎乎的”......
徐明見狀,待要發作。隻聽一聲驚響,是驚堂木拍在桌上的聲音。那個身穿官服的人道:“肅靜,法場重地,不得聒噪”,然後對旁邊書生模樣的人道:“劉主簿,還有多久到午時三刻”。
劉主簿看了看太陽,向左邊踱出數步,走到立於法場一側的日晷旁,看了看,然後回到桌旁,道:“回鄭知縣,還有不到一刻”。
徐明剛才還有些破罐子破摔,但這時聽了劉主簿說還有不到一刻,心裏又急了。心想:再有不到十五分鍾,我就人頭落地了。萬一人頭落地,我回不到二十一世紀可怎麼辦。反正也是一死,拚了,不能就這樣任你們宰割。
突然,徐明站起身來,向後撞向劊子手,就要向前往人群裏衝。這時他才發現,雙腳也被一條鐵鏈鎖著,隻能小步踱。剛往前衝出一步,右肩膀就被一隻手抓住了。
徐明回頭一看,正是那個劊子手。那劊子手朝徐明輕蔑的一笑,隨即向後一拉,一腳踢在他腿彎處。徐明又跪在了原來的地方。
鄭知縣見狀,一拍驚堂木,威嚴的喊道:“大膽,竟敢企圖闖出法場”,歎了口氣,又道:“算了,反正也沒有幾時可活了”。
徐明喘著粗氣直愣愣的看向一個地方,心想:這也太扯了吧,我一個社會主義製度下的大學生,一轉眼就成了封建社會的死刑犯,還是一個生命不足十五分鍾的死刑犯。可我連犯罪經過都不知道,隻知道是殺人了。也太冤了吧,也太冤了吧......
想著想著,衝口而出的喊道:“大人,我冤枉呀,我沒有殺人,我冤枉呀,大人”。這句話可謂是古裝電視劇裏的經典台詞了。
圍觀百姓見狀,都驚訝地“哦”了一聲,紛紛道:“唉,喊冤了”“他爹爹早死了,怎麼呼喚起他爹爹來了”“是啊,他爹爹娘親都死了十多年了”“看來是真的冤呀”“這孩子是想求他死去的爹爹替他伸冤”......
徐明聽了後,隻是一頭霧水,怎麼我喊個冤,他們都說起爹爹媽媽來了。但在這生死關頭,他也就這麼頓了一頓,隨即就哭了起來,嘴裏還是大喊“大人,我冤枉呀”這類的車軲轆話。
劉主簿拱手道:“鄭知縣,看來要暫緩行刑了”。鄭知縣道:“這蘇小強不是一個啞巴嗎,怎麼這突然又能開口了”。劉主簿道:“這事也是蹊蹺呀。可大宋律法明文規定,凡死囚臨刑叫冤者,再勘問陳奏。這麼多雙眼睛......”。鄭知縣手一擺,看了看徐明,不悅的嘴一扁,拍了拍驚堂木,道:“由於人犯蘇小強臨刑叫冤,根據大宋律法,需進一步勘查審理。來人,將人犯蘇小強押回大牢,等進一步勘查結果出來後,再行定奪”。
徐明聽後,知道腦袋暫時是保住了,也知道了他穿越的朝代是宋朝,北宋還是南宋就不知道了。他也搞不懂宋朝為什麼還有這樣的法律,但腦袋至少現在保住了,心裏還是有些欣慰的。
四個衙差壓著徐明往縣衙大牢而去。快到大牢大門口的時候,一中年男子小跑而來,走到五人一側時已氣喘籲籲,五人也沒有停步,繼續向前走著。
中年男子用力咽了口唾液,道:“小強吾侄,聽他們說你突然會說話了,並且在法場叫出冤屈了,那太好了,有救了”,說著還臉露慶幸的微笑。
徐明聽著這個聲音有點耳熟,隨即想起,是剛才迷迷糊糊時,那個聽到的中年男子聲音。隻見這人穿一身打有補丁的棉布衫,卻幹幹淨淨的,腳上的布鞋同樣也是一塵不染。臉色很白,但不是那種健康的自然白,而是像大病時期的蒼白,沒有一點血色。
徐明駐足道:“你是......”,一臉迷茫的看著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臉現些許驚訝。
四個衙差見徐明停下了腳步,一個衙差抬足就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道:“趕快走,把你送回牢裏,大爺們還要去喝酒”,語氣甚是凶惡。
另一個衙差道:“一個傻乎乎的人還知道喊冤,你剛才要是不喊冤,我們這時候都喝上酒了”,說著也在徐明屁股上踢了一腳。這一腳相對力量更大,徐明不由自主的向前踉蹌了兩步,另兩個衙差見狀,都“嗬嗬”笑了兩聲。
那個中年男子急道:“衙差大哥息怒,衙差大哥息怒”,然後對徐明道:“侄兒,你先回牢裏,叔父看看行不行,行的話,我去牢裏看你”。說完有些點頭哈腰的對四個衙差一拱手,轉身走了。
四個衙差把徐明押到牢裏,交給獄卒。獄卒手持燭台,帶徐明到了其中一間牢房,關上牢門,一邊上鎖一邊道:“咱大宋開朝一百多年來,有幾個喊冤後翻案的。你剛剛要是被砍了頭,早死早托生,就不必再回到這裏受這罪了。你這樣,也不過是多在這黑牢裏待幾天罷了”。
徐明道:“老哥,那你說我這翻案的機會能有多少”。那獄卒“嗬嗬”一笑,道:“這我可說不好,以前倒是有,但我活了三十多年了,沒聽過喊冤後翻案的。好好求求太上老君保佑你吧,反正機會不大”。說完冷笑一聲,就走了。
獄卒走後,牢房也立馬暗了下來,幾近伸手不見五指,隻有過道盡頭處兩個獄卒在秉燭聊天。徐明開始仔細想,他到底是怎麼穿越過來宋朝的。努力想了半刻,他終於想起他在二十一世紀的最後一天是怎麼過的了。
徐明和女朋友林千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兩人的父親還是摯友,還都是高中老師。徐明的父親教語文,林千雪的父親教生物。並且兩個家庭還是對門。
兩人從小學到高中,一直都在一個班裏。大學也是在一個學校,隻是徐明學的是計算機專業,林千雪學的生物工程。而徐明在二十一世紀的最後一天,是2019年6月10日。徐明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因為這天是端午假期後的第一天。
端午假期三天,因為學院登山隊組織了兩天的戶外活動,而徐明也是登山隊裏的一員。林千雪對爬山一向不感興趣,所以就沒有參加活動。可她的一個舍友參加了。
到了6月10日一大早,徐明見林千雪沒有在往常的地點跟他彙合一起吃早餐,但因為他早上還有課,再加上林千雪經常性的愛睡懶覺不吃早餐。徐明也就沒多想。
到了中午,已經下起了陣雨。徐明給林千雪打電話要一起吃飯,林千雪也不接電話。發微信也不回。徐明沒辦法,隻得托認識的女生去女生宿舍找她。
托了好幾個女生,林千雪終於下樓跟他見麵了。一問原因,才知道她生氣是因為端午假期的戶外活動,徐明對一個女隊員過於殷勤。這一切,都是她那個舍友告訴她的。
本來戶外活動,隊友之間互相照顧,是非常正常的。而徐明對那個女隊員也僅僅是正常的相互幫助,他也沒想到,林千雪的那個舍友是個長舌婦。
但林千雪從小就得兩個家庭的溺愛,特別是在徐明麵前,那更是撒嬌任性,胡攪蠻纏,樣樣俱全。
兩人在宿舍樓下,剛開始是林千雪數落著徐明,後來就成了各說各有理了。按說這樣的情形,以前也發生過,每次都是徐明嬉皮笑臉的賠不是。而林千雪也是受用徐明的諂媚,往往轉臉就改變態度了。徐明平時還是比較大男子主義的,唯獨在林千雪麵前,有些英雄難過美人關,縛手縛腳的。並且因為這個,經常被同學拿來打趣。而這次卻回頂對方,主要是興之所至,想試著薅一下老虎胡須,無其他原因。
林千雪見徐明還敢頂嘴,越發刁蠻。隨即脫口而出一句:“我要是再理你,就讓我被雷劈死”。像這種“被雷劈死”的話,常人都是避之不談的,而林千雪生性灑脫無忌,任性慣了,也不避諱這種事。
徐明聽後,也不過腦子,跟著也道:“我也一樣,要是再理你,也讓我被雷劈死”,說完“嘿嘿”一笑,就打算軟語求和了。
可就在這時,徐明腦袋一刹劇痛,隨即聽到天空中一聲響雷,再然後就徹底失去了感觸和意識,什麼也不知道了。等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宋朝的法場上了。
弄明白了這些,徐明苦笑一聲,暗道:“看來這話不能瞎說呀。唉,已經這樣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如何把命保住。可剛才聽那個獄卒說,喊冤後被翻案的機會很小呀”。感歎到這,心中又泛起了陣陣悲涼。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了。徐明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裏,也不知道到底過去了多久。剛開始的時候,徐明的心裏壓力很大,總害怕自己突然就被人拉出去砍了腦袋。但慢慢的,也就被這臭氣熏天、黑暗籠罩的環境折磨的沒脾氣了,心裏也有了輕視生命的念頭,感覺什麼也無所謂了,隻想那一刀之厄快點來。至於那個自稱是蘇小強叔父的病臉中年男子,也沒有到牢裏看過他,隻是經常托獄卒送一些吃的過來。
但在這期間,徐明通過和獄卒的偶爾交談中得知,這個地方是河中府河東縣。至於河東縣具體在哪,徐明猜想應該是山西省運城市,因為他知道運城市古稱河東。這年是政和六年。至於這政和六年是公元多少年,那徐明就不知道了。當朝皇帝是趙佶,這個皇帝徐明是知道的,也就是後世所稱的宋徽宗。這個皇帝也算是曆史上最會玩的皇帝了,後來愣生生的把大好河山給玩沒了。
徐明穿越前,受父親影響,經常接觸文學和曆史方麵的書籍,對曆史還算了解,雖然不是專業水平,但比之常人還是強很多。但因為從小就迷戀電子設備和網絡遊戲,後來大學學的專業並不是文學曆史類的,而是計算機專業。
而且徐明還從獄卒口中了解到,他穿越過來的身份蘇小強,所犯殺人罪的案件過程。蘇小強殺的是綢緞莊掌櫃的兒子,事發地點是在河東縣域最北邊的山下,而這個地方離蘇小強的家還非常近。並且事發當時,有一個目擊者,是上山采藥的縣城藥鋪夥計王小二。
這一段時間,徐明明顯感覺到牢房裏的溫度越來越低了,他猜測應該是入冬了吧。這個時間段,讓徐明最厭煩的已經不是牢房裏的臭味和黑暗了,而是寒冷。
因為寒冷,他有時剛入夢就被凍醒了,使得缺少睡眠的他輕生念頭達到了頂峰。他試圖用腦袋撞過牆,咬自己的舌頭,很長時間不吃一口飯。當然,這些自殺的手段最終都失敗了。
就在徐明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牢房門終於開了,進來了三個人。徐明一看,發現當先一人是劉主簿,手持一份卷軸樣式的文書,後麵兩人是衙差,其中一個手持燈籠。徐明看這陣勢,心想,看來是大限已到了。雖然之前一直盼著趕快來一刀,盡早結束這種牢獄折磨,但事到臨頭了,心裏還是極其害怕慌張。
劉主簿“哼”了一聲,把文書往地上一扔,冷冷的道:“在上麵簽字畫押,你就可以走了”。其中一個衙差扔了一支沾過墨汁的毛筆於文書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