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涉突然出聲,拉起她的手腕點了點頭,她回過神來才艱難再向前走了兩步。
他感覺到麵前女子渾身都在顫抖,承受的痛苦並不亞於三千年前的她。
“別怕。”崔涉輕聲安慰道,他的目光落在那江麵上。
接下來的事不過是將他們的記憶重新演繹了一遍,待到崔涉被追來的魔界人打傷再不見蹤影時,從前的青水伏在地上,也隻剩下一口氣。
崔涉仍舊看著這一切,而青水突然冷汗直冒,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而後蹲下身子。
崔涉立刻上前想讓她冷靜一些,隻聽到她不絕的輕聲呢喃。
“不會贏的……不會贏的……”青水突然被人觸摸,抬眼看到了崔涉立刻將他推開。
“天道……不會贏的,我們不會贏的。”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就算再怎麼想對抗,也不過是徒勞一場。
崔涉突然明白,這才是她這麼多年來最深的恐懼。
有件事他想了許久了,既然當初她能違抗天道來救離壑遺民,為何那麼多年卻因為天道威懾不與他有任何交集,此番相見又是多次回避。
是畏懼,是這場失敗給她的畏懼。
因為畏懼天道,所以三千年來從沒想過再與崔涉相見。
“他們本來不用魂魄破碎的,”青水突然又說話了,目光呆滯地看著還在水深火熱中的離壑遺民,“師父說,他們本來隻是會重入輪回。是我,是我強行違逆天道,讓天道震怒,才讓他們魂靈飄蕩在這世間,入不得輪回。”
這也是她在這六界找尋這些魂靈這麼多年的原因。
“所以你才覺得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崔涉皺眉看著蹲在地上將自己團成一團的青水。
她已然不敢再看這周遭一眼。
“笨。”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轟隆的聲音漸漸消失,崔涉的一個字讓青水微微抬頭。
“過來。”
青水本不願起身,崔涉平靜的眼神不知為何讓她無法抗拒。
三千年前的青水此刻因為靈力耗盡已然暈厥了過去,而順著崔涉的手指看去,那奔湧的江麵不知為何開始變得平靜。
“仔細想想,丘越以離壑全族起誓詛咒六界,難道天道隻會讓他們重入輪回嗎?”
“你是說……”
那天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黑影,仔細一看便能發現又是他們熟悉的那隻異獸的影子。
那異獸在天邊,吐露著濁氣,那濁氣卻不知為何,碰到那江麵,立刻返了回去,擊中了那異獸。
那異獸哀嚎一聲立刻離開了此處。
“從一開始,天道就是想讓他們灰飛煙滅。”
如果這異獸要將六界吞噬來應驗那咒誓,那麼離壑族應該會先於六界嚐到在這苦果。
因果循環,既然要立下咒誓,自己又怎能脫身於外。
“那是什麼?”青水看著那江麵上點點光暈,仔細想了想,隻有一種可能,“扶荒杖。”
看來當年扶荒杖就已經被喚醒過一次了,也正是因此,素虹才會重新封印扶荒杖,知道扶荒杖有再被喚醒的可能,在這江底藏下一個法陣以防萬一。
如若訴潭和複香所說不假的話,能喚起扶荒杖的,隻有一個人。
崔涉看了看有些不敢相信麵前景象的青水。
“屬於丘越氣息的靈力在此處充溢,喚醒了扶荒杖,是你救下了他們。”而並非害了他們。
而青水卻帶著根本不存在的負罪感活了那麼多年。
“天道,”崔涉抬起頭看了看這片幻境中的天,而後看著青水,“或許也並不是不能反抗。”
回過神來的青水一時竟說不上是個什麼心情了。
現下的表情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她的畏懼與退縮,自以為保全眾人,似乎隻換來了這千年來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