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鑰匙-第九十六節 死刑
一陣陣風過,漫天飛舞的黃沙吹得人睜不開眼睛。視野所及,零星的幾點綠色在這片黃色的海洋裏那般突兀。在這片黃色的海洋裏,二輛汽車像甲蟲般在山脊上穿行著,雨刷不停的擦掉風擋上的沙塵,又很快被沙塵再次遮住。
西北大漠深處,一座大得過分的“城堡”屹立在黃沙的海洋中,方圓足有幾百裏。城堡不知在這裏屹立了多少個年頭,周邊幾百裏沒有人煙,就那麼兀自立在大漠深處,孤獨而蕭瑟。那二輛汽車停在了城堡門口,一名哨兵上前敬禮,司機將證件、出車單以及一紙公函一並遞了上去,哨兵仔細的查看了一番,這才放行。
“真夠嚴的。”司機打趣道。
這座大漠深處的城堡壘,厚重得有如實質般的壓抑讓人很不舒服。劉三點坐在車裏,更是心急如焚,不耐煩的催促道:“快進去吧。”
司機大體了解事情的經過,也不多說,一轟油門,汽車很快消失在這座城堡深處。
……
“王師長,……”前來的軍法官盡可能讓自己麵無表情,在來到這裏之前,他曾不止一次的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在這一行已經度過了幾十個年頭,早已鐵石心腸。卻不知為何,知道了這個師長的事情,鐵石般的心腸竟久久震顫著,這名曾監斬過無數死刑犯的軍法官,此刻卻失態了。一遍遍的努力,甚至對著鏡子一遍遍的演練著平靜得說出那句例行工事的話,但此刻,當他真切的麵對這名老兵,他卻哽咽了,隻說出了“王師長”三個字,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我已經不是師長了。”王睿此刻卻很從容,淡淡一笑,替那名軍法官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們該上路了吧?”
仿佛此刻,即將行刑的是這名軍法官,而王睿,卻成了前來宣判的軍法官。
那名軍法官,轉過了頭,背對著眾人,點了點頭。但微微聳動的肩膀卻無法掩飾他此刻的心情。他見過許多麵臨死刑的人,有些人痛哭自己冤枉,不想死。有些人狂妄的大叫――三十年後又是好漢一條。這些人在後期都或多或少有些精神錯亂。像王睿這樣平靜等待受刑的,他是第一次見到,而且,這人的罪名竟然是……
一名同樣淚流滿麵的戰士拿著鐐銬走了過來,軍法官伸手製止了他。
“還是按規矩來吧。要是每個人都不守規矩,那部隊還不亂了套。”王睿坦然笑笑,伸手示意那名戰士給自己戴上加重鐐銬。
“王師長……”那名軍法官已不再掩飾,轉回了身,臉上掛滿了淚痕。頓時,無論是陪同前來的戰士,還是那名軍法官,甚至周邊幾個牢房的犯人,約好了似的一齊失聲痛哭,哭聲在牢房的走道裏響成一片,久久不絕……
……
王睿戴著連腳的加重鐐銬,一步步艱難的挪向那處操場的中央,周圍的戰士一個個麵無表情的看著一個個犯人被押解著從身前走過。當王睿出現時,每經過一處,在場的戰士都立正行持槍禮。主席台上的幾名軍官看著王睿出現在視野中,竟也約好了般整齊起立,他們沒有帶槍,行得是標準的軍禮。王睿的軍裝摘了領花肩章,又戴著加重鐐銬,隻能微笑著點頭抱以感激的目光。每走一步,鐐銬與地麵撞擊的鏗鏘聲都狠狠衝擊著每一個人的心靈……
宣判的軍官念著繁冗而公事化的文書,隸屬著每一名犯人的罪狀。讀到王睿時,他的聲音幾次頓住。但這名年長的軍官明顯定力要好得多,沒有讓自己痛哭出聲,隨著擴音器幾次傳來的那粗重的喘息聲,無言的訴說著他此時內心的激蕩……
王睿仰天長歎:“要是死前能再見他一麵,此生了無遺憾”
刑場上,軍法官逐個的將犯人畫過押的宣判文書拿在犯人麵前過目,在場的犯人一一點頭認罪。
很快的,一排戰士把槍抵到了犯人的後腦門上,手指預壓著扳機。寂靜無言,場麵肅殺而沉重,湧滿黃沙的天地間隻剩下北風嗚咽般的呼嘯……
軍官抬起手,行刑的戰士們看著軍官舉起的右手,隻等那隻手劈下……
“槍——下——留——人!!!!!!”一聲響得過分的聲音擊穿了黃沙的世界,清晰的傳到了每個人耳朵中。
行刑官舉起的手頓住了,做了個停的手勢,一排戰士將槍口從犯人們腦門上撤回。
黃沙的世界,能見度不足三十米。混沌迷蒙的天地間傳來一陣馬達轟鳴聲,過了一會,二輛汽車才在眾人麵前露出了模糊的影子。汽車還沒停穩,幾個個漢子就從車裏跳了出來,其中一個手中揚著一紙公文:“住手!王睿不能殺!!!”
此刻,汽車嘎然而止的聲音才傳來,但已經沒有人注意那刹車的聲音。
行刑軍官眼神中的激動毫無遮掩,接過公文焦急的看了看,他的麵色卻是一點點的沉了下來,眼中的神采由激動,到緊張和期待,直到失望,最後,他回複了麵沉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