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到你了?”他的喉哆哆嗦嗦片刻,才終於擠出幾個字。
沙啞,沉重,又有種別樣的亢奮在裏麵。
裴謝堂傻了片刻,忽然就明白過來了。
她在籃子的靈堂上昏倒,昏迷前,朱信之叫了郎中來……那麼,身孕的事情瞞不住了!
她閉了閉眼睛,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麵對朱信之才對。
朱信之沒有喊人點燈,他方才一直在床前守著,守了很久,從郎中走後就一直在。他就這樣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握著她的手,時不時的伸出手摸一摸她的脈搏,感受著指尖的跳動,這顆心才能平穩下來。他時不時的看她一眼,又將掌心貼在她的小肚子上,他簡直不敢相信,那裏竟然有了一個新的生命,一個屬於他和她的孩子……
他瘋了一樣,緩不過來,就這般欣喜若狂的看了她一個下午和半個晚上!
他原本以為,他和她直接已經走到山窮水盡,她恨他,不會再願意留下,可現在不一樣了,他找到了新的出路。
裴謝堂不是一個會為了孩子犧牲掉全部的人,或許在她心裏,覺得離開對這個孩子和自己都好,可有了這個孩子的存在,他和她之間的關聯就永遠都不可能斬斷。
永遠不可能!
朱信之想到這裏,傻乎乎的笑了起來:“你醒了,餓不餓,渴不渴,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想喝水。”裴謝堂先是愣了愣,隨後垂下眼眸,遮蓋住眸中的一切情緒。她一開口,才覺得自己嗓子很啞,她也確實是需要。
朱信之哎哎的應了幾聲,快步走到桌子邊,給她倒了一杯水。
裴謝堂端著抿了一口,竟是溫水。
她又一愣。
猛然間,她心口有些發酸,腦中突然就想起好久之前,她剛成了謝成陰的時候,她總是千方百計的使喚他,他要是不樂意了,就纏著他撒個嬌,他就用那種又無奈又頭疼的眼神看著自己,可身體很誠實,總是先他的表情做出動作。
那一次她受了傷,她哄著他喂水,她窩在他的懷裏,覺得很安心。
裴謝堂吸了吸鼻子,停住了動作。
“怎麼了,燙嗎?”朱信之小心的問。
裴謝堂搖搖頭,喝了水,將杯子遞給他,便沒有再說話。
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要怎麼說。她努力的醞釀了半天的情緒,心中想,這下好了,要想讓這個人放手根本是白日做夢,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必定十分舍不得。難道,真要留在王府,將孩子生下來才能走?可真生下來,她要是看了一眼,十之八九是走不成的。她很喜歡這個孩子,一想到孩子以後可能會有個後娘,還不知道那後娘對孩子好不好,她就有點心塞。再者,她萬萬舍不得這個孩子,可又有什麼辦法能讓朱信之不要這個孩子呢?
難啊!
她心裏有點難過,莫非,真讓她撒謊,告訴朱信之這不是他的孩子?
好像,也隻有這個理由才能行得通……
朱信之瞧著她凝神的姿態,本是雀躍的心忽而一沉。他握住裴謝堂的手,她沒有抽回,隻是抬頭看了他一眼。
朱信之立即就無端的恐慌了起來。
“郎中說,孩子還小,不足兩月,你現在不能想太多,也最好不要亂跑,怕動了胎氣。”朱信之說著卻仍不住勾起唇角:“你在屋子裏休息,外麵的事情有我。”
“那不行!”裴謝堂抬頭:“我得去救高行止。”
“我會去救。”朱信之說。
裴謝堂噗嗤笑了,搖了搖頭,很是緩慢的說:“他,隻能我去救。你要是去了,他看到會不高興。”她的另一隻手放在被子裏,手心都是汗,她說得很慢:“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我隻能很抱歉的告訴你——孩子,不是你的。”
朱信之握著她的手,仿若石化。
她繼續說:“殿下,我說了你會不高興,但我也不能不說。是,我承認我從前很喜歡你,喜歡到恨不能將全世界都捧給你。人人都說我糾纏了你六年,是個沒臉沒皮的下賤女人。他們都錯了,我是裴家人,我也要臉麵。從裴謝堂在宣角樓斷氣的那一刻起,那個愛慕你的女子就死了。我死了又活過來,我才知道,原來這個世上誰才是最愛我的人。這個人萬萬不會是殿下,他是高行止,他陪著我七年,守了我七年,哪怕我要頂著仇恨嫁你為妻,他也無條件讓步了。他為了我犧牲了很多,我若再不回應,才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