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屜揭開，熱氣騰騰，白花花的肉包子出籠，個頭溜圓，顏色也正，賣相很是不錯。
老李滿意的輕籲了一口長氣，小心翼翼的往籮筐裏擺放包子。
一隻瘦骨棱棱的大手在包子上懸空半晌，抓住了一個被框條染黑了的包子，放在嘴裏大嚼，一邊向老李笑道：“我的建議是否有用？早就跟你說了，咱這古井巷裏住的都是窮人，偶爾給孩子們買個解解饞，可沒有幾個正經人舍得讓自己吃肉包子，你的買賣自然好不了。去往城東叫賣，那裏住的富人多，隻要味道好，少不了生意興隆。”
這人是老李的好友楚生強，在珠寶鑒銀樓做夥計，見的富人多，眼界寬，路子也就野了。
“可不是嘛！昨日午後就讓人把一籠包子全買走了，一整籠哦！那些人真是有錢。”老李眉開眼笑，心中還在可惜昨日出攤晚了，時間上來不及，否則的話，再蒸一籠包子，說不定能賣出更多。
老李媳婦在裏間和麵，探過來半個身子。生意好轉，她眉眼間都是笑意，脆聲道：“我早就說過了，讓他出去兜售，他總不肯聽，說我婦道人家沒有見識，包子鋪是上門的買賣，出去走動也是白瞎。也就是你這個好兄弟的話，他才肯聽。”
媳婦說的是事實，老李卻還是臉上微紅，不肯承認媳婦的見解比自己高明，囁喏半天，找不到反駁的理由，脫口而出那幾句掩飾自己的車軲轆話，什麼“男人的事情，女人不要插嘴”之類。
李嫂笑吟吟的，嘴裏卻不肯認輸，低聲數落他。
兩人拌嘴幾句，你來我往，互不相讓，楚生強嘴裏的包子吃完，壓低了聲音，道：“錢快湊齊了吧？”
老李緊張的往裏間看看，悄聲道：“生意這樣火爆下去，再有個七八天，總要夠數了。怎麼？”
楚生強笑嘻嘻道：“唉，幫你去背地裏勾搭女人，真讓我對嫂子有負罪感，我跟你說，那東西被我壓了三次不賣，掌櫃的已經注意到了，再有主顧過來，我可壓不住了。”
自負有功，又拿了一個包子，心安理得的大嚼特嚼，吃得嘴角流油。
老李急道：“好兄弟，務必幫我留著，那很重要……小楠，去看看爺爺的藥煎好了沒有……”
在門口玩耍的女兒小楠應了一聲，蹦蹦跳跳的去往裏間。
裏邊傳來虛弱的咳嗽聲，一個蒼老的聲音嘟囔道：“不用熬藥了，我老了，病好不了了，拖得我胸口疼，讓人遭罪，又浪費錢，何必呢？我活了一大把年紀，總也夠本……”
“爺爺，喝了藥就會好起來的，我還等著跟你去放羊呢！你生病之後，那些羊瘦多了，掉了好多好多的毛，還有小黑，它總是不肯聽我的話，老是亂跑，還跟別的狗打架，還有地裏的南瓜生了蟲子，長得好慢，還有……”
小楠唧唧呱呱說個不停，脆生生的聲音就像田裏生機勃勃的禾苗，不一時就衝淡了爺爺悲觀的愁緒，讓他咳嗽著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