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歲之後,顏傾誠感到自己一瞬間老了許多,有點想不起那段金色年華,想不起那些發生過的事和遇到過的人。而後來,他漸漸發現,隨著皺紋的出現而化為塵埃的,隻不過是年幼的自己。現在的他,也無非隻是“三十出頭”。
顏傾誠和談了九年的女友分了手,那是一個秋日的下午,隻不過因為打碎了她一隻鍾愛的咖啡杯,而她發了很大的火。想來,那咖啡杯還是他買的。視頻中,她定睛看著他的瞳仁裏,透發出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冷漠,那是預示著某種永別的告白,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是。
“祝好。”他決然地關掉了視頻,自己則搞得像是失去了心髒一般。
二十七歲的李艾是韓國人,相貌可謂不醜,妝容偏濃,有幾分張揚,個子可算是高。淺象牙色的皮膚,在化妝品的掩護下,細致如美瓷,深栗色長發灑在肩上,黑褐色眼眸,亦如泉水一般澄澈。出生在美國的加利福尼亞,從小生長在韓國南部的釜山,父親是三星職員,母親是普通家庭主婦,家裏孩子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個在讀高中的弟弟。一家人住在釜山市郊一處遠離喧囂的公寓小區。“我爸爸有一個酒窩,媽媽和弟弟也是,我有兩個。”每講到這時,她便湧現出一副自己是幸運兒的表情出來。高中時,她父母離了婚,弟弟跟著爸爸去了美國,自己則和媽媽留在釜山相依為命。和顏傾城在同一所大學讀過書,作為體育特長生,讀了兩年的數學專業,而後因為厭倦休了學,如今一邊在一家加拿大人開的酒館當服務生,一邊學著英文。等待著可以說服自己,重回校園那一天的到來。
顏傾誠是釜山一所四年製私立大學的中國漢族教授,西安出生長大。三十一歲,中等個頭。蓄著黑玉一般禿鬢角的中短發,淡黃色的臉頰上,有幾處青春期留下的痘印,倒是增添了幾分調皮。因為父親喜歡“精誠所至”這幾個字,所以名字中有了一個誠字。父親是西安一所大學的書法老師,母親則在那所大學的附屬高中教英語。因為父母的關係,他們一家住在大學裏家屬院內的公寓樓,鄰居不是老師,就是一些高學曆,文質彬彬的學生。作為獨子的顏傾誠,在這樣一個相較於外麵的世界,單純了許多的環境中,一路開心順利地長大。然而,在他十八歲那年,父親被一個酒駕司機撞到後去世了。醫院裏奄奄一息的父親,讓他第一次目睹了生命進入死亡的過程,至此,也才總算明白,什麼是永別。之後,父親的撫恤金助他留了學,入讀了釜山一所還算不錯的公立大學。那時,同為單親家庭的李艾是朋友介紹給他的語言夥伴,在她或有意為之,或無心插柳的影響下,顏傾誠不但講得了一口標準的韓語,還迷上了西洋畫和健身,時至今日,永恒整潔的襯衫下,總不時充盈出沒法謙虛的力量感來。那時,他們時常見麵,邊喝咖啡,邊研究這個中文怎麼講,那個韓文如何說。如此一來,相安無事地時間一長,盡管存在著語言文化等障礙,同溫層的兩人還是成為了好友,甚至於在不久的一年之後,對彼此產生了愛情。
此刻,他用自己有力卻又如女生般修長細膩的手,在黑暗中,放下那台和李艾一起購買的同款手機。與人分手也倒並非是第一次,然而,這次不行,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