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先從一首詩開始說起。
題菊花
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
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這首詩的作者是一名5歲(有的說是8歲)的小朋友,他的名字叫黃巢。
黃同學在這麼小的年紀就能寫出這樣有水平的作品,神童無疑了。
在古中國這片大地上神童並不是稀缺物種,每個朝代總會有那麼一大把,但此神童又有些不一樣。
在別的神童還在吟誦“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的時候,我們的小黃巢已經以“青帝”自居了。
青帝是什麼呢?
青帝:司春之神。傳說中的五天帝之一,住在東方,主行春天時令。
說直白一些:青帝,上天之主宰,至高無上的存在,在現實生活中應該可以和皇帝劃等號。
在黃巢的詩中我們看到了才情,看到了思維角度的刁鑽,更看到了一樣東西——野心。
難怪後世的張端義評論說:跋扈之意,已見嬰孩之時,加以數年,豈不為神器之大盜耶!
以後的黃巢確實也帶著起義軍攻進長安,盜得了唐王朝的神器(皇位,也可以理解成天下),所以古人說“三歲看老”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而現在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黃巢的爺爺和父親看到這首詩後樂壞了。
父親抱著小黃巢喃喃自語:這小子是個神童,是個讀書的好苗子,他日金榜題名一定能夠改變我們整個家族的命運。
那麼現在的黃家是個什麼樣的家族呢?
兩個字:鹽販。
之所以不說是鹽商,是因為大唐王朝的鹽商隻有朝廷一家,此外別無分號,民間販賣私鹽的都是非法勾當,和現在的販毒一樣,是高危職業。
當時大唐王朝每年的鹽稅收入占到**財政收入的一半以上,可以說整個大唐都靠著鹽業來續命呢,怎麼能容忍別人分一杯羹呢,所以對鹽販嚴厲打擊。
麵對**的打擊,單槍匹馬販鹽等同於找死,所以鹽販們也紛紛成立了自己的販鹽組織,有的甚至還擁有自己的武裝,我們可以稱之為鹽幫。
而黃巢家就是一個鹽幫的帶頭人,也就是幫主。
和其他百姓迫於生存被迫販鹽不同,黃巢的爺爺是販鹽的,父親也是,到黃巢這一代不出意外還是,因此黃家是個不安分的家族。
既然黃巢是神童,那他的生活軌跡(不是命運)也就改變了,他要去考進士,他要通過科舉改變家族的命運。
說到這裏大家可能有個疑問,黃家已經是鹽幫幫主了,如果和武俠小說聯係起來,至少也應該是呼風喚雨的江湖大門派,好好販鹽不行嗎,何必去走科舉一條路呢?
其實鹽幫老大的生活條件和普通百性比肯定要好點,但也好不到哪裏去,畢竟當時大唐王朝千瘡百孔,百姓們常年處在半饑餓狀態。
還需要說明一點:當時的鹽幫隻是民間的鬆散組織,大家聚在一起是為了販鹽的時候有個照應,這裏的鹽幫幫主事實上也就是工作(販鹽)上的牽頭人而已。
更要命的是鹽販的社會地位並不高,大家都知道封建社會的等級體係:士、農、工、商,而鹽販連“商”都算不上,他們是違法的,甚至可以稱之為半民半匪,唐**稱他們為“盜”,比賤民(優伶、娼妓等)還要低賤,是受人歧視的群體(這也許是他們自成組織,守望相助的另一個原因吧)。
古人的家族觀念很重,如果一個人成了盜那將是整個家族的恥辱,要被驅逐出去,更不能列到族譜裏,自己的後代還要被貼上“強盜生的”標簽,世代受人歧視。
我們可以想像一下黃家人的生存狀態:
黃家人走在街上與人碰了麵,大家都是鄉裏鄉親的肯定還是會打招呼的,但對方眼神裏的鄙視、高人一等的神情肯定是藏不住的,甚至大家背地裏還會議論:“不就是有點錢嘛,那又怎麼樣呢,一家都是販鹽的,賤民一窩!”“聽說他們家黃巢是神童哎,可惜啦,生在這樣的家庭又有什麼用呢?”“哎,你們聽我說呀,這幾天縣裏又要抓鹽販啦,大家都離黃家人遠點啊,別被連累了!”
類似的情形肯定也出現在童年的黃巢身上,大人的情緒還需要掩飾,小孩子是不會的,他們會更直接,比如說經常性地三五一群拿自己的手腳與黃巢身體親密接觸(毆打),無數次地問候黃巢的身世:鹽販子養的(辱罵),玩遊戲的時候把黃巢趕得遠遠的(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