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斯打開書櫃,想要拿出日誌本記錄一下昨天發生的事情,這是他在兒子出生後逐漸養成的習慣,生活上工作中的大事小事都會記錄下來,算上今年的這一本,一共寫了十六本,十六也是兒子的年齡。他拿出日誌本放在書桌上,遲疑了一下,總是感覺哪裏不對勁,四處轉了一圈,也沒什麼發現,最後目光落在書櫃裏的那兩摞日誌本上,十六本正好擺成兩摞,現在左邊的一摞卻少了一本,他拿出來仔細數了一數,算上剛剛拿出來的那本,一共十五本。他把所有日誌本按年代排序,發現少了十五年前的那本日誌…。
“快去把少爺和小姐叫到書房裏來”,潘斯慌張的吩咐下人。
“老爺,少爺外出打獵去了,還沒有回來,隻有小姐在家中”。
“那就把小姐快叫來,快去”。
下人點頭,跑著去找小姐凱普。
凱普今年剛滿十五歲,還是一個懵懂的小姑娘,這時她正在和貼身女傭在花園裏玩耍。
“小姐,老爺叫你趕快去書房裏找他,有急事”,下人跑過來說道。
“好的”,凱普清脆的聲音說道“莉絲,找一個花瓶,把這幾支花插到裏麵吧,然後擺在客廳裏,我去找父親啦”,她說著,輕快的跑向書房。
“父親,你找我呀”,凱普氣喘籲籲跑進來,彎著腰雙手扶膝,看著潘斯。
“你這丫頭,走路要穩重,不要跑成這樣,看看頭上的汗,像個瘋小子似的”,他看著女兒疼愛的責備著。
“嘿嘿,跑起來才快,才好玩嘛”,凱普走進書房,手拉著潘斯的胳膊搖晃著撒嬌道。
“迪塞爾,還沒回來嗎”,潘斯坐在椅子上,摸著女兒的頭問道。
“哥哥帶人去打獵了,說是要過幾日才回來,他們會在外露營”。
“凱普,我問你,你有沒有進過書房裏來”,他嚴肅的看著女兒。
“我當然進過書房,我現在不就是在書房嘛,經常進來翻父親的書看”。
“那你有沒有翻看我的日誌本,有沒有把日誌本拿走過”,潘斯焦急的問道。
“我沒有啊,沒有翻看過日誌本,您不是囑咐過不要動您的東西嘛,我每次就是翻翻書架上的書而已”。
“你哥哥呢,你知道他有動過我的日誌本嗎”。
“哥哥啊,他更不會了,他都不太來書房的;怎麼了,父親,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凱普盯著潘斯的眼睛問道。
“孩子,我之前和你說過你的身世,還記得嗎”。
“記得,我是被您收養的孤兒”,凱普表情變的嚴肅的點點了頭。
“嗯,我的日誌本記錄了這件事,可是它找不到了,要是被人撿到的話……”,說到這裏,他突然想到被趕走的前任管家羅托魯。
“凱普,你去告訴管家厄裏斯,讓他通知所有下人們門前集合,我有事要問”,潘斯吩咐道。
嗯,凱普點了點頭,跑去找厄裏斯,她稚嫩的心裏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
厄裏斯把下人們集合在門前,潘斯站在門前的台階上說道“把大家集合起來,是有一件事情,要問你們,要實話實說,不得隱瞞,知道了嗎”?
“知道了”,大家齊聲答道。
“原管家羅托魯在被趕走時,或是趕走的前幾天,有沒有人知道他是否進過我的書房…潘斯眼神掃過麵前的每一張臉“你們知道的,我的書房平時隻有我和少爺、小姐才可以進出,你們有沒有看到過其他人進過我的書房嗎”?
人群中鴉雀無聲,紛紛縮起肩膀、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眼神惶恐的躲避著潘斯的目光,仿佛自己做錯事,隨時會被揪出來一樣。
“你們不用有什麼顧慮,更不用害怕,羅托魯已經被趕走了”,潘斯說道“他為什麼會被趕走,是因為他無故克扣你們的薪水,那可是你們辛苦工作賺來的錢,我不能容忍在我家中出現這種事情,所以把他趕走,他克扣你們多少薪水,我全都給你們補上…
是啊,羅托魯無緣無故扣了我好幾次薪水…
對,也扣了我的,太缺德了…
老爺這個人真好,還會把錢補給我們…
他還打過我,威脅我…
人群中,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著…
“老爺,我看到過,羅托魯進入過您的書房”,人群中一個人舉手說道。
他循著聲音看去,見是女兒凱普的貼身女傭莉絲。
“莉絲留下,其他人回去幹活吧”。
大家紛紛走開,回去幹活,留下莉絲有點窘迫的站在這裏。
這時,凱普走到她身旁,拉著她的手;莉絲雖是女傭,但是凱普很喜歡她,把她當作自己的好朋友看待,此刻凱普擔心父親會責罵莉絲,所以過來陪著她。
潘斯看了一眼旁邊的凱普,換作比較溫和的聲音問道“莉絲,你不要害怕,把你看到的情況如實告訴我就可以了…什麼時間看到羅托魯進入書房的,出來時有沒有拿著什麼東西”?
莉絲有些緊張的看著老爺,拉著凱普的手,有些潮濕,另一隻手揪著自己的發梢說道“好像,好像手裏拿了一個包裹,不是很大…是離開那天,但是什麼時間進入的,我沒有看到,出來時是上午十點,因為有聽到鍾聲,是小姐叫我去臥室拿東西,恰好碰到他”…
“哎”,潘斯有些懊惱的跺了跺腳,歎了口氣,“你去吧,沒你的事了”。
凱普看著莉絲,嘿嘿笑了一下,拉著她跑開了。
“找到他,拿回日誌本”,潘斯對身後的貼身保鏢傑米吩咐道。
傑米隨即領命外出。
“傑米”,凱普在莊園門口喊住他。
“小姐,找我有什麼事嗎”,傑米停身問道。
“父親讓你去做什麼,是不是去哪裏找羅托魯”?
“不是的,小姐”,傑米說道“老爺讓我去買一匹好馬回來,把現在駕車的老馬換掉”,傑米隻了指馬廄的方向。
“噢,那你去吧”,凱普將信將疑的看著他。
“小姐喜歡紅馬還是黑馬,我可以買你喜歡的顏色”,傑米一邊朝前走,一邊回過頭笑著問。
“你隨便買吧”。
羅托魯躺在床上,用手捂著脖後還在隱隱作痛的烙印,那是被潘斯懲罰後所留下的印記。他在心裏抱怨著“我給你做管家多年,家裏管理的井井有條,下人們工作認真仔細,無一偷奸耍滑之人,就連蠻橫的少爺、善良的小姐包括潘斯你自己也是對我的工作讚賞有加,而今隻是因為我克扣了下人們的一點薪水,就被逐出家門,還留下了這個恥辱的烙印,讓我以後如何見人…”,他扭動了一下脖子,抻到尚未愈合的傷口,劇烈的頭痛感加劇了他心中的仇恨,嘴裏汙言穢語的咒罵著潘斯。
這時一隻傳遞消息的訊鷹撲啦啦的落在窗前,他急忙下床起身,打開窗戶,從鷹腿上取下一張小紙條,上麵寫著:日誌本送給警務大臣貝德利”。
“日誌本,貝德利,這兩者之間會有什麼關係嗎”?羅托魯思考了片刻,心裏想到“管他有什麼關係,我把日誌本送去就是”。
於是起身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用圍巾纏在脖子上,遮擋住脖後的傷口;在路上攔了一輛出租馬車,招呼馬車夫到貝德利府上,貝德利府無人不知,馬車夫二話不說,驅車直奔府上。
這一日,貝德利正在家中的一樓客廳和夫人喝茶閑聊。
“夫人,兒子赫歇爾最近怎麼樣”,貝德利站在窗前,看著院子裏的椴樹,端著茶杯,一邊喝茶一邊問道。
夫人坐在桌前撫摸著趴在腿上的大花貓,眼睛看著貝德利說道“兒子在卡城每天忙於公事,來信依舊是那幾句話,說什麼公務繁忙,難以抽身回家看望父母,讓我們自己注意身體什麼的…可是已經十六年沒回來看看我們了啊”,夫人說完,低下頭用手帕擦了擦眼角。
“有什麼好哭的,有本事一輩子也別回這個家”,貝德利扭過頭看著夫人氣呼呼的說道“要不是十六年前,他們夫婦生的孩子是跛足,何苦有今天;他可是我們瑞特家獨子,也是家族唯一繼承人,世襲的爵位、家族的血脈,都要靠他一人,哪成想…哎,我多少年都難以在官場抬起頭來,這簡直是瑞特家族的恥辱!哎,造孽,造孽,貝德利搖著頭歎著氣的抱怨著。
“造孽?誰造孽,你還是我還是咱們的兒子,你說誰造孽,這種事誰也不想發生的呀;孫子沒了,兒媳也不知所蹤,最難過的是赫歇爾啊;再說了,造孽的人,我看就是你,要不是當初你撒手不管,任憑罪惡審判庭把孩子送去朔月島,赫歇爾至於十六年不回家嗎”,夫人挺起腰說道,胸脯一上一下的,氣呼呼的臉上泛起紅暈。
“哎呀,夫人,別生氣,我不是說你,我就是隨口抱怨幾句嘛”,貝德利放下茶碗,走過來安慰夫人“再說了,當年,我哪有撒手不管,是沒有辦法嘛,仗著我這張老臉,去求潘斯嘛,指望他能幫咱們在長老麵前說幾句好話,你又不是不知道,誰叫那個老東西不幫忙呢”。
“幹嘛一定要求他,找別的官員試試嘛,你自己也是警務大臣啊,就不會去找長老們求情啊…也不知道那孩子怎麼樣了…”,夫人嘴角抽搐著,聲音哽咽著。
“為啥一定求他,還不是四方庭寵信他嘛,我去求過長老們,不是沒有用嘛,再多說幾句,我們全家都會遭殃的;至於孩子嘛,恐怕早已不在了”,貝德利在客廳內背著手踱著步“3歲就是在好地方,沒人撫養也是沒希望的,何況被送去“朔月島”生存環境那麼惡劣的地區,如今已經過去十三年了,如果活著也是大人了……算了,算了,以後就不要再提他了”。
“那怎麼辦,這不是要絕後嗎……反正絕的是你家的後,有沒有繼承人,所謂的狗屁爵位、血脈都是扯蛋,我就不在意這些,我就是希望兒子這輩子能過的幸福就好,現在可好,孤身一人,哪來的幸福可言”,夫人拍了一下貓屁股,貓嗷的一聲叫,跳到地上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