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七五(1 / 3)

正文-一七五

第四節

杜聿明靜靜地坐在位於遷江譚蓬村的第五軍軍部裏,用盯著指甲一語不發的方式,掩飾此刻心中如灼的焦急。作為一名軍級主官,他已經作出了合乎職權的一切努力,甚至在桂林行營主任白崇禧的授意下,於本月一日向重慶最高決策層越級請戰。

在密電中,杜聿明力陳“目前侵占南寧之敵,其兵力尚不及兩師,此次乘我兵力分散雖僥幸成功,但以交通阻塞,除少數山炮外,其他重兵器及機械化部隊均無使用,而補給尤為困難……故此我軍正宜乘敵孤軍深入後援未濟之時,集結優勢兵力,配合地方民眾,迅速反攻,以擊破該敵而恢複國際之重要交通……”。

然而,請戰電報得到的卻是“時機未至、反攻各部集結完成尚需時日,該部求戰之切宜加嘉勉”這種打太極般哼哼哈哈的回複。

參謀長羅又倫張了張嘴,似乎有話想說。但他見到自己軍長的這副神態,便隻得咽了口唾沫,搖頭欲出。恰在此時,桌上的電話鈴響了。他急忙轉身打算去接,卻發現杜聿明的一隻右手已經牢牢抓住了聽筒。

通話時間很短,第五軍軍長隻是“嗯嗯好好”了一陣就掛斷了電話。

“軍座……”羅又倫急切地正要追問,杜聿明抬手道:“委員長已經決定反攻。參謀長,你立刻去把戴安瀾、鄭洞國、邱清泉三位師長及各師團以上部隊長請來開會!”接著,他又不無惋惜地歎道:“晚是晚了些,但總歸是來了。”

杜聿明實在也是有感而歎。

自上月中旬登陸以來,日軍仿佛被一條無形的鞭子驅趕著,一路狂奔突進。而反觀桂境守軍,幾個新編師與地方部隊既無戰誌、也無戰力,甚至不擊而潰、形同烏合。短短十來天裏,敵軍不但連陷防城、欽州、邕寧、南寧,甚至還從容分兵向龍州、鎮南關疾進。大約三四天前,日軍占領昆侖關,從而一把扼住南寧北通內地的兩條道路的要隘。而若其繼續北進,勢必直逼柳、桂,徹底截斷各戰區與大後方的聯係……

杜聿明相信,倘若幾天前便發動反擊,情勢應不至於此。然而,假如連貴為桂林行營主任、軍委會副總參謀長的小諸葛都需要假口於他、提出作戰申請,那這問題的根子一定出在重慶,出在那位自己一向尊敬有加的校長身上。

會議用時並不長,但氣氛卻格外沉重。

桂林行營簽發的第一號反攻令明確要求由第五軍擔當主攻。可根據這些天來的前沿偵察,日軍自占領昆侖關後,便拚了命地在關內及外圍據點搶築工事、布設鐵絲網、暗堡群、掩體帶,就連為數不多的戰車也被埋進土裏、隻露炮塔,變成一座座可以旋轉射擊的固定炮位。雖說駐守關內的日軍兵力看似僅有一個步兵大隊又一個騎兵聯隊,但賓(陽)(南)寧公路沿線均布有據點、兵站,一旦昆侖關遭受攻擊,南線各路日軍俱可馳援……一切都昭示著敵人長期固守的企圖。

聽完簡報,與會者大都麵色如鉛:這可是場徹頭徹尾的攻堅作戰!而自“七·七”以來,中國軍隊在該類作戰中,勝績寥寥。對此,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會議確定的作戰策略聽上去也並不複雜——圍而殲之!然而,鄭洞國等人卻深知個中的難度:日軍並非固守一關之險,更在昆侖關左近山頭、高地廣布堡壘,雖說據守兵力大多不超過中隊規模,但都配備有火炮,一點遇襲、多點支援、隔坳呼應。而所謂賓寧公路,亦不過是連綿山嶺間的一條羊腸小路,並不利於第五軍賴以自詡的戰車部隊展開。

最後,攻擊部署確定:鄭洞國榮譽第一師和戴安瀾第二○○師主攻昆侖關正麵,其中以公路為界,戴部主力沿公路進展。軍重炮團、戰車團、裝甲搜索團等支援單位均協助主攻師作戰;邱清泉之新編第二十二師自右翼迂回,繞過昆侖關後,突襲位於昆—寧路中腰的五塘、六塘據點,並全力阻擊敵南寧方向援兵;第二○○師副師長彭璧生率一部自左路迂回,攻擊七塘、八塘,務與右翼迂回部隊一道,阻南敵救援、北敵回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