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泊,你跟我多久了?”馮玉祥背著手站在窗邊,出人意料地問道。
“副委員長,自民國二十六年七七事變之後,我就一直在您身邊,整整一年半了。”
“喔……也不短了。”馮玉祥依舊背對著徐泊,就仿佛窗外有什麼東西正吸引他的視線,“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裏,上別處發展?”
“副委員長,我……”徐泊大吃一驚,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馮玉祥一揚手,示意聽他說完:“我自受命督練長官以來,親睹後方部隊指揮官隻顧自己升官發財吃空額,全不問士兵冷暖饑飽。為此,也曾上報中央懲辦了一些有後台的官員,從而開罪了不少身居高位的人。”
徐泊自然明白馮長官所指,多半是如何應欽胞弟何輯五之流。
“本次中央全會,我又公開反對排共,更加為這些人嫉恨。我想,我這個督練長官怕也作不久了。你與陳、賴兩位不同,你還年輕,又是軍校生,雖然跟了我一年半載,畢竟不是西北軍出身,再說現在又有了國民黨籍……隻要你善加經營,前程應該不成問題。本月,委員長已同意和共產黨方麵合作發起南嶽遊擊幹部訓練班,並擬於下月開班。我可以推薦你參加首期,結業後再調送你去第五戰區。你不是一直想上前麵去嗎,這可算是一個機會。”
第五節
“我不去!我要留在這裏,留在重慶!”
一年半來,這是徐泊頭一次對馮長官說“不”,而且“不”得斬釘截鐵。被拂了好意的馮玉祥不禁皺了眉頭、麵露慍色:“難道你同那些在後方貪圖享樂的將官一樣,忘記了殺敵報國的軍人本分?!”
“副委員長,您誤會了。軍人之責,徐泊片刻未忘!我隻是覺得,於此非常時節,國家所麵臨的危險並非僅僅來自前線,同樣來自後方。”
“哦?難道你已有意向?”馮玉祥臉色稍顯釋然。
“……徐泊之首選,非委員長侍從室莫屬。”見他臉色重又轉陰,徐泊隻得進一步解釋:“是這樣,副委員長,徐泊跟隨您湘鄂桂黔川各省檢閱新兵,一路目睹之不如意者,想來委員長並不知情。假如總裁身邊盡皆以阿諛之辭行蒙蔽之實者,則於我黨、我國,禍必匪淺。故而徐泊……”這也是徐泊第一次在馮長官麵前言不由衷。
“你不用說了。好啊!我究竟沒有看錯,你果然是個既有見地、又肯擔當的年輕人。”馮玉祥長舒一口氣,拖了把椅子坐下,“隻是侍從室係非常之去所……或者,你考慮一下去軍令部如何?”
徐泊自然懂得馮長官的顧慮:侍從室對委員長的影響力在國府軍政界可謂人盡皆知,而一旦其向蔣總裁呈報的軍事情報與人事建議於某些大員不利,則其中下級幹部便難保不會在某年某月遭受無妄之災,替幾個主任副主任擋罵名、背黑鍋。以徐泊的資望根基,該風險尤其不能小覷。
“副委員長,我已經想好,既然欲為我國抗戰事業作大貢獻,便不能計較一己之榮辱得失。隻是……侍從一處那裏,以泊之資曆,進入恐為不易。”
“一處……嗯,的確不大容易,”馮玉祥摸著下巴思考了片刻,“這樣,我先向蔣先生推薦你,畢竟你出身中央陸校,又進過璐珈山軍訓團,算得上天子門生;此後,你便拿了我寫的推薦信去侍從室一處找林主任。林蔚雖然一心擁蔣,於我西北軍也有些恩怨,不過其為人倒也正直公允,不唯同鄉、不唯故舊、更不唯門第派係。隻要你認真做事,應不至於為難你。”
“副委員長……”徐泊眼含熱淚,不無愧疚地望著這位身軀肥大、麵容慈和的上司與長者。
馮長官擺了擺手:“徐泊啊,你不必想著謝我,為國舉才本是理所當然。至於你今後的道路,一定要好自為之,萬不可辜負了我的苦心。”
“請副委員長放心,徐泊為報效國家,自當不遺餘力、竭盡所能。”說完,工整鄭重地行了一個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