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三三(2 / 2)

不過,我卻絲毫也高興不起來。這是我打小養成的臭脾性:別人淨倒黴時,我還能興高采烈地保持樂觀;而一旦所有人都意氣風發了,我反倒愁眉苦臉地率先跳出來往大夥兒頭上澆點兒什麼……楚芊一總說我是見不得窮人家喝稀飯,遇著就要衝上去給人添堵。對此我深不以為然——我管那叫見泰知否、居安思危、先天下之憂而憂。

我一把掀掉頭上的防毒麵具,揪著他的耳朵叫嚷:“我是說,快他媽的傳令下去,準備防炮!”聲音大得令伍營附往一旁直躲。

我的話音未落,第一批日軍炮彈就尖叫著飛了過來……

波田們仿佛是個一不留神兒被個小個子對手抽了一嘴巴的彪形大漢,甚至看不出有救護己方傷員的跡象,就急不可耐朝我方渲泄起他們的氣急敗壞。

這也正是我一直擔心的:東、南兩路日軍接近兩個聯隊。那是什麼概念?那是將近一個旅團,五、六千人,在我們陣地前撂下百來具死屍根本就不算是個事兒。人家天上江裏一通亂炸過後再扔毒氣炮彈,也就圖個省事兒、不想跟我們一刀一槍地耗功夫,沒想到反倒被我們這一千來號人占了便宜。

傻子都看得出,波田重一真正的目的隻會是隔著五百來米江麵兒的田家鎮!而現在,擋在他麵前的榮譽師,不,是榮譽團,顯然令他著急上火了。

炮擊持續了整整半個小時!

日軍像在炫耀他們賴以攻城拔寨的火力,各種口徑的彈丸雨點一樣落在我的陣地上:九十毫米迫擊炮、七十五毫米山炮、一○五毫米野炮、爆破彈、縱火彈、毒氣彈,甚至穿甲彈……彈著點向縱深推進的速度也極為緩慢,簡直就是不慌不忙。

在這種堪稱“精耕細作”的炮火轟擊下,二、三營的陣地像是被犁了一遍,就連後麵的一營也遭了殃。早說了,我們這點兒可憐的縱深也就能勉強應付一下步兵衝鋒,二線陣地想打敵人高密度的覆蓋炮火下幸免,那基本是在做夢。

隨著進攻一方火力準備的持續,我軍的傷亡也在迅速增加。這樣欺負人的打法兒,別說野戰工事,就算是鋼筋水泥的永備工事也不可能扛住。

炮擊剛剛減弱,東、南兩路日軍步兵就發起了第二輪衝鋒。寬達四、五百米的正麵防線上,日軍成中隊成中隊地叫嚷著衝了上來,其規模應已接近千人!

“壞了,壞了!”我一麵心中叫苦,一麵彎著腰在壕塹裏穿行,連罵帶踢地督促還能動彈的人回到自己的射擊位上開槍阻擊。我的身前身後,不斷有士兵被迎麵射來的子彈打翻,直挺挺地仰倒在戰壕裏。

給我一百挺機槍,不,五十挺,我應該就能把這些叫囂著作萬歲衝鋒的鬼子趕回去。然而現在,我的團可能連三十挺都不剩。因為傳入耳蝸的,更多是劈劈叭叭、全不連貫的步槍射擊聲……

我回頭望了一眼半壁山——混蛋玩意兒,那上麵的人當真全死光了嗎?!

第七節

正當我無計可施、幾乎陷入絕望的時候,半山腰的炮終於響了。先是一枚炮彈呼嘯著落在離我們不足五十米的前方,緊接著,第二枚、第三枚……越來越多、也越來疾,從動靜與爆炸效果來看,這裏麵起碼有三十七毫米戰防炮、七十七毫米野炮、各種口徑的迫擊炮,甚至還有一兩架二十毫米蘇通羅高射炮俯射的彈丸嗖嗖地掠過我們頭頂。

我知道,山上的炮兵絕非存心與日軍比闊。事實上,我軍參與壓製射擊的火炮雖然種類繁多,數量卻明顯有限……經過日軍猛烈的立體轟炸之後,那應該已經是山上僅存的小口徑火炮了。

五花八門的炮彈在日軍的衝鋒隊形中爆炸開來,敵人頓時陣腳大亂、肢體槍械亂飛,衝擊的速度也明放緩。在營連排軍官的指揮督戰下,二營三營的士兵終於有精力集中輕火力,重點招呼幾股即將突入陣線的日軍。後者本已作好白刃戰的準備,忽然發覺兩翼的部隊並沒同時跟進,再扭頭一看,身後已然混亂一片……遲疑回望之間,我方的輕武器迅速將其射倒,剩下運氣稍好的家夥隻得連摔帶爬地向己方出發陣地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