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二七
第八節
“我再也不想幹這個破差事了！”林彤氣哼哼著下定決心般地把萊茲拋向官小何。武昌外勤組副組長慌忙伸手去接，亂中出錯地把桌上一杯才沏好的熱茶碰翻了，辦公室裏頓時飄蕩著熱氣騰騰的茗香。
“我的小姑奶奶，你扔什麼不好，這東西的價錢可足夠裝備一個排的國軍呐！”官小何顧不上處理已成狼藉的辦公桌，而是忙不迭地察看起手裏的相機。
闖了禍的林彤一邊收拾著桌上的山山水水，嘴裏一邊嘟囔：“大熱天的，都恨不得跳進江裏避暑，你倒好，還泡這麼燙的茶。”
“你小丫頭懂得什麼？！天越熱，才越要喝熱茶。所謂以熱製熱……噯，我說小林啊，要不也給你泡一杯，治治你的心火之盛？”見萊茲安然無恙，放下心來的官小何這才笑眯眯地回答。他十分喜歡林彤這個認真有餘卻沉穩不足的部下，跟她說話也極少用那種公事公辦的官麵兒口吻。
“喔對了，你剛說什麼來著，不想幹這活兒了？為什麼？”他忽然想起林彤此前的抱怨，趕緊追問詳情。
“人家都在忙抗戰宣傳、忙救亡募捐，我沒事兒捧著相機胡拍，又見不得報。而且回來還得把那些抗戰活躍分子的言行寫成彙報材料，都不曉得有幾煩！”林彤噘著嘴往外倒苦水。
“唉，這也是上峰交待的，你照辦就是了。你才轉成正式組員，有些事情還不方便同你講……”官副組長晃著腦袋，一副說不得、不可說的搪塞表情。
“老官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也是老複興社了，小林已經不是外人，她不明白的你就應該仔細解釋，揣著糊塗又怎麼能辦出明白事兒來？”軍統局武漢區武昌組組長王又聲不知何時已來到兩人的身後。他臉上堆笑，目光卻如兩把寒光凜凜的匕首投向官小何。
林彤不喜歡王又聲，豈止是不喜歡，簡直就是害怕。官小何私下跟她講過，有關這位王大組長的來曆，就算是老複興、老力行也未必能說清。其人不貪煙酒、不近女色，尋常人的惡習他似乎一概不沾……而這樣的人也才最可怕，因為剩下來他可選的嗜好就隻剩下兩樣兒：整人與殺人。要麼獨占其一，要麼兼而有之……
王又聲的突然出現，令官小何幾乎從桌邊跳了起來。倒是王又聲揮揮手，示意他不必緊張，然後自己拉了一把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下，這才慢條斯理地問林彤：“小林啊，說說看，你這段時間跑外勤，都有什麼感觸？”
“組長，”林彤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話說走了嘴，招惹到這位陰晴難測的上司，“比如前陣子，我去漢口煙廠出勤，蔣夫人受邀到場作抗戰動員演講，滿場子都是普通女工，就幾個廠方的頭頭和記者、侍衛是男人。後來日本飛機空襲，蔣夫人自然有人保著進了防空洞，可把我害慘了，到處找地方躲……”
王又聲顯然對林彤如何避難並不感興趣，他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那些女工喊口號了嗎？”
“喊了……有問題嗎？”林彤被問得莫名奇妙。
“哦，都喊了些什麼？”王又聲繼續追問。
“我記得喊的是‘支持國軍將士誓死保衛武漢’、‘擁護蔣委員長抗戰到底’……不對嗎？”林彤已經瞪大了眼睛。
“前一句沒問題，問題在後一句上！”王又聲幽幽地答道，一邊說，一邊用右手的無名指有節奏地敲擊著身邊的桌麵兒。
“蕭副組長，這個問題我看就由你代為回答好了。”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穿著灰色西裝、身材削瘦的男人從半掩著門的組長辦公室走了出來。見到林彤，來人立刻滿臉諂笑道：“林小姐久違了，鄙人蕭國憲！”
第九節
見到蕭國憲，林彤很吃了一驚。
在徐州時，她對這個臉上有疤的男人並無好感，其原因大抵是受到對蕭國憲明顯抱有敵意的我和徐泊的感染。現在突然在這裏再見到他，她本能得預感到要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哦，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上麵給武昌組新調來的副組長蕭國憲蕭老弟。這位是武昌組現任副組長官小何、組員林彤。”在介紹官小何時，王又聲似乎刻意在“現任副組長”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蕭副組長之前在徐州戰場卓有戰功，此次調來我處，也是有貴人相攜，你們以後要好好配合蕭副組長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