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想奉迎什麼感謝長官栽培一類的場麵客套。他們,他和軍團長,是真正的軍人。當此危局,能禦眾而戰、滅敵之凶焰者,無非彼輩而已!“張參座,您說部隊不久當會入鄂……”
“若所料不錯,兩月之內,我軍應會向南轉戰。此番徐州會戰無論勝與不勝,武漢之戰都在所難免。”他的聲音略有壓低。
“參謀長,眼下不是正勝利在望嗎?”我對他的驚世之語將信將疑。
“台兒莊若勝,北線日軍其勢必挫。上峰或將得壟而望蜀,繼續向五戰區集結兵力,以期挾新勝之威贏取決戰。然而,縱觀此役,日軍之敗,敗於驕妄,而非戰力不濟——北線日軍既無意坐等蚌埠方麵部隊進展,便輕取冒進;板垣、磯穀兩部協同亦較不力,前者臨沂受阻後,磯穀主力卻貪功心切、孤軍入甕……此役後敵若切實反省,重拾南北對進、通盤用兵策略,則魯南之局,即於我軍大不利。”張克俠的臉上籠罩了一層愁雲。他端起茶杯,把杯蓋輕輕蓋了上去,“這就如同上麵蓋上鍋蓋、下麵又添火加薪,軍委會此時再把大批部隊投入戰區,根本是嫌人家支起的鍋不夠大!”
參謀長言之鑿鑿、有理有據,我一時也跟著憂心忡忡。
“那我幾時動身?”過了陣子,我才提出顯然於自己更為要緊的問題。
我故作平靜地掩飾著心中的愧意:在這種時候,我竟想到了楚芊,想到她花貓一般蜷縮在我臂彎裏的嬌柔,想那幾夜的青絲繞指、溫香盈懷,以及她的倦語呢喃:“渡,芊芊現在是你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了。”……盤桓徐州的三天時間裏,我和楚芊名猶未至、其實已歸。
“不急,近日馮長官或以軍委會副委員長的身份來徐,你正可隨行。另外,本日稍晚我將趕回部隊,這裏就暫時交由你們照看。”張克俠指了指一個正忙著折疊作戰地圖、收拾圖繪規尺的副官說,“他叫秦文煜。”
那位年輕的中尉並沒有停止手下的忙碌,隻是抬起臉朝我友好笑了笑:“你好,徐長官!”
“你好。”我對他並不為意。我很清楚,這裏並不真的需要一個隻會打仗卻全然不識逢迎的少校軍官。顯然,參謀長是為我安置了一處不必花錢的臨時居所。
“裏屋備有一身軍服,不要嫌棄。等回到武漢行轅,令兄當會照應你……記住,你的體麵也是二十七軍團的體麵,是西北軍的體麵。在這一點上,黃師長的精打細算,我實在不敢恭維。”提到幾成光杆、四處哭窮的三十八師師長,他的臉上再次露出了笑意。
徐泊,對了,徐泊也在武漢。他一定還是那樣每天把自己拾掇得纖塵不染、褲線筆直。見鬼,我從來想不起他。道不同不相與謀,我們打小就如此的對立——從稟性,到“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