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二十二
第七章
第一節
武漢，黃土坡，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官邸。
徐泊半坐在侍從室的桌上，正聚精會神地收聽著中央社的戰訊廣播，屁股下還壓著一份頭天的漢口版《申報》。
“……自滕縣、臨城相繼被陷，敵即分三路進犯，一路沿津浦正麵攻沙溝、韓莊，一路循臨棗台線侵我棗莊、嶧縣，一路向微山湖東岸之夏鎮壓迫，惟此三路進犯之敵，日來經我生力軍扼微山湖及運河阻截，始終未得寸進……我前線士氣甚旺，戰事前途將轉優勢……”
走廊裏傳來沉重而熟悉的腳步聲。徐泊跳下桌子，忙不迭地關小音量、整理軍裝。
“是你當值？”馮玉祥略顯肥大的身形出現在侍從室門外。
“是的，副委員長！”徐泊把身體繃得像一把戰刀。
“這是今天的報紙？”馮玉祥一邊手指桌上的報紙，一邊邁進屋來。看得出，他今天的心情不錯。
“不是，副委員長，今天的還沒來，這是昨天的……”徐泊把報紙雙手遞了過去。對剛從豫南、鄂北一帶視察回來的副委員長來說，這份二十三日的《申報》與新報紙也沒有什麼兩樣兒。
馮玉祥展開報紙，剛掃了一眼頭版，就似乎被吸引住了。他認認真真地看完全文，這才抬起頭問：“這上麵的人你認識嗎？”他的話裏有話。
“認識，是舍弟。”
“哦？”馮玉祥一下子來了興趣。他把報紙在桌上攤開，指著頭版上的照片問：“這個是你弟弟？”
照片中，我正被龐炳勳抓著手，臉上寫滿假惺惺的受寵若驚，旁邊還配著“臨沂大捷後守軍主帥龐軍團長炳勳將軍慰問友軍戰傷將士”的大字標題。
“你弟弟叫什麼，現在哪個部隊？”“報告副委員長，舍弟徐渡，應是在第五十九軍三十八師。”
“哦，是在藎忱那裏啊。”馮玉祥點點頭，臉上現出微笑。“那他旁邊這個呢？”
“應是龐軍團長，卑職並不認識，是這上麵寫的……”徐泊實話實說。
“說起來，這位龐軍團長和你弟弟的長官張自忠倒是頗有淵源。當年，他們兩個都是我的部下，隻是後來……”他欲言又止，接著岔開話題，“張克俠去第五戰區前曾順嘴提過，藎忱那裏有故人子弟，莫不是你的弟弟？”
“家父與張參議確然有舊。”徐泊答道。
“看你弟弟的樣子，應該受傷不重，下次我跟藎忱通話時，可以幫你問問。”
“副委員長日理萬機，這點個人瑣事怎麼敢勞您掛懷呢……”徐泊此時對這位副委員長已頓生感激與親近。
“不然不然，無情未必真英雄。你們家一門戎武、為國效力，關心前線的家人也是人之常情嘛。”馮玉祥微笑著邊說邊往外走，快到門口時忽然站下，似又想起什麼。
“徐泊，從今天起，你就不要在侍從室了，每天就在我的辦公室裏聽命，我外出時負責替我接聽電話。”
“是，副委員長！”
侍從室重新歸入安靜，隻有收音機還在細聲細氣地播報著津浦路的最新戰況：“……自二十三日夜起，在沂河東西兩岸再度展開血戰。敵續由唐富崖渡河，猛攻劉家湖。我為戰略關係，放棄該陣地，移轉茶葉山、崖頭之線，繼續血戰，至二十四日晨六小時內我衝鋒共六七次。目前，我張部某師出擊之部隊已集結臨沂方麵，用全力向敵攻擊，浴血奮戰，前仆後繼，至二十四日夜敵有不支之勢，臨沂情況尤為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