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豎起中指：“第二塊，還是四一年，曲政委帶著分區工作組到東區特委檢查工作，不料和鬼子的一個步兵大隊遭遇上了，隨隊來的警衛排很快就打光了，就在他們身陷絕境時，顧也雄帶領偵察隊不顧生死地突了進去，他們帶上曲政委和工作組，又回身突擊鬼子的包圍圈，生生將鬼子的包圍圈撕開一個口子，將曲政委和工作組送了出去。這一仗，偵察隊去時一大溜，回來時隻一個渾身是傷的顧也雄。”
豎起無名指：“第三塊，四三年，獨立遊擊大隊的三個中隊都被分區抽去支援老一團和老二團反鬼子的秋季掃蕩，大隊部在亮馬坡一帶活時，讓一個中隊的鬼子和兩個連的偽包圍了，如果不是顧也雄玩命馳援，還有今天的獨立遊擊支隊嗎？”他向曾豹瞟了一眼，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沒有顧也雄，你小子早就不知道埋在哪兒了。
“功是功，過歸過，這能說明什麼？”曾豹麵無表情。
但林世大並沒有理會曾豹的話兒，為了顧也雄，他今天豁出去了。
他嘴裏並沒停止發言，他要將肚子裏的話一吐為快：“這債不能不還，這債要是不還，誰能安生？再說，不論好事壞事，凡事總有個淵源，講個動機。顧也雄強奸日本女人，雖然犯了罪，但是，在座的知道嗎？如果追究他的犯罪動機，你們就會看到，那是一幕張不開嘴說、睜不開眼看的一幕啊。在顧也雄家的坑上，幾十個鬼子輪奸了他的娘和他的妹妹，他妹妹被活活輪奸致死，那可是一個隻有十四歲大的孩子啊！他娘被糟蹋後，鬼子並沒有放過她，又殘忍地將她開腸破肚，就這樣，顧也雄的娘也死於非命。”
說到這兒，林世大的眼淚汪汪的轉過頭，麵向大家：“大家都知道，顧也雄是個正派爺們，如今，他為什麼會犯下這該死的罪，還要我再做解釋嗎？”
本來氣氛就很沉悶的會場現在愈加沉悶了。
早上，聽說野狐狸幹出令人不恥之事時，出於女人的本能天性，第一個義憤填膺的是王超鳳，然而，此時她的眼眶裏卻盈滿了淚水，如果不是在會場裏，她肯定會哭出聲來。
以前，她一直在上級部門工作，對日本鬼子所犯下那些觸目驚心、罄竹難書的滔天罪行，雖然知之甚多，但那大多來自文字材料或傳說，雖然悲傷和憤慨，但那畢竟不是麵對具體的人或事。
現在不同了，來到基層後，所聞所見，不是一處處血淋淋的慘不忍睹的場麵就是一個個鮮活的、令人不堪入耳或入目，然而又不能不入耳入目的具體事例，這種親臨其境中所產生的憐憫之痛，傷及心靈，毀人感知，使人麻木，由此所衍生而來的憤怒如火山噴發的萬丈熔岩，它摧毀人的心智，使人不能左右自己的理性，把人送進最原始的複仇欲望之中。
如果蒼天真的有眼，應該看到人間的鮮血早已濺濕了自己的袍澤。難道蒼天長睡不醒了嗎？
王超風看了一眼曾豹，她明白曾豹為什麼在知道野狐狸出事二、三個小時之後，他那先前那紅潤的臉兒一下了變灰黃色。
這是碎骨剔筋之痛啊！
鐵軍也沒了主意，這個同樣經曆過無數腥風血雨、主持過連自己也數不過來有多少次正義的人，此時此刻卻茫然了，理智清楚地告訴他自己該怎麼做，可他也是人啊，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靈物啊。
正義，正義，如果說正義是一架天平，那麼，在顧也雄事件中，支撐正義天平兩端的杠杆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