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孩子五歲了，可沒見過三次爹。上次俺回家，俺那癱了的爹跟俺說：‘我啥忙也幫不上，還是個累贅。你媳婦不易啊，家裏家外就指著她一個人，你啥時候能回來啊？’俺跟爹說：‘快了，眼瞅著小日本就完了，等打完了小日本，俺就立馬回來專心伺候你老人家。’現在小日本打完了，還，還，還······”另一個也抹起眼淚來。
“俺倆跟他們也差不多。打小鬼子俺們誰也不是孬種，幹就是了。現如今小鬼子打完了，又要去東北，俺也不是不願意去，可俺們家也是實在離不開啊。再說了，當初動員俺們當八路時，明明白白地講打完鬼子好回家。現在鬼子打完了，又，又······”
聽了幾個人的話，大家一下子都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曲嘯海喃喃道：“母望子歸，媳思夫回，子盼父抱。人倫之道，人之常情。”他抬起頭問：“這個戰場紀律怎麼執行？”
“我看這樣吧。”曲嘯海見都不吭聲，說道：“既然我們之前有約，打完了鬼子好回家，你們各自又確確實實地都有各自的實際困難。那這樣，這就放你們回去，怎樣？希望你們回去以後，搞好生產，支援前線，不要忘了部隊。”
幾個人大喜過望。“大政委，你就放心吧，叫我們忘，我們也忘不了部隊。我們今後不管走到哪裏，人雖然不在部隊上了，可這顆心是離不了部隊、離不開共產黨的。”
“好。鐵政委，多給他們發點路費，讓他們回去好安家。”
放走了四個人，鐵軍問道：“曲政委，你早有預感，是吧？你昨天的那三個‘距離’，是提前給我們打的預防針吧？”
“這是總結出來的。我不是神仙，也不會算命。一縱發出前也出現了類似情況。”
後半夜，月光如水。
東陽城的西門外，曾豹和鐵軍逐一與何堅、王超鳳等先期進入東北的幹部握手告別。
“東北見。”
“東北見。”
“你們可得快點啊。”
“放心，這兒的事兒一完，咱們立馬就追上去。”
鐵軍對何堅和王超鳳說道：“該說的都說了，該講的也都絮叨的不止一遍兩遍了。總而言之，統而言之還是那句話兒，眼下的東北，雖然國民黨軍隊還沒有到那裏，但那裏的情況是複雜的，日、滿、國民黨的地下人員肯定把那裏攪成了一鍋粥。你們到了那裏，一定要背靠著‘老大哥’去應付這複雜的局麵，不是件容易的事兒，你兩個肩上的擔子不輕啊。”
“政委，保證完成任務。”何堅、王超鳳舉手敬禮，齊聲答道。
······
月光明晃晃的，給遠處的群山和巨齒似的長城鍍上了一層溫馨的銀白色。月光下，東北先遣第二縱隊的幹部戰士們，像一條灰色的長河，在散發出誘人馨香的莊稼間，無聲無息地向東湧動，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