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酒一飲而盡,奮力將酒碗摔下,然後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二十響,向土牆後走去。
人剛走進牆後,便傳來一聲清脆的槍聲。
槍聲一響,曾豹渾身一搖晃,如果不是鐵軍扶了他一把,他肯定會倒下去。
曾豹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情感,此刻,他淚如湧泉,吼道:“野狐狸!九九八十一難,都他娘的闖過去了,你怎麼就修不成正果呢?”
曾豹迅即轉過土牆,隻見顧也雄仰麵躺在牆根下,他雙目緊閉,神情安詳,如果不是右太陽穴向外冒著鮮血和白花花的腦漿,還以為他是個貪睡未醒的大孩子。
曾豹將顧也雄的身軀攔進懷裏,他臉上掛滿了淚珠,肌肉劇烈地顫動著。
見流著淚的蓋彬拿著濕毛巾,要替洗去顧也雄額頭上的血漿,曾豹伸手阻止:“我來吧。”他接過毛巾,輕輕地,一點一點地擦拭顧也雄額頭上血跡,就那麼擦著,擦著,直到額頭上的血漿不再外冒,血跡擦淨為止。
然後才用紗布輕輕纏繞顧也雄太陽穴上傷口,那輕柔的動作就像是一位寬厚仁慈的兄長生怕驚醒睡夢中的弟弟。
最後,他抱起顧也雄,來到棺材前,親手為顧也雄入了殮。
“大哥,送回龍頭村嗎?”林世大低聲問。
曾豹沉默了一下:“他還能葬在忠國英烈園嗎?”
“怎麼不能?”蓋彬問。
“明知故問。他還有這個資格嗎?走吧,昨天晚上我就讓警衛排給他挖好了墓穴。”
“這麼整,也就是說野狐狸一生的功勞全都?了?這也太那個點了吧?”
曾豹看了林世大一眼,沒有說話。
給顧也雄送葬的這支隊伍不可謂不浩大,“分量”也不可謂不重。
在這支沒有人發起的隊伍裏,從支隊領導到支隊一、二、三、四大隊和直屬大隊的幹部戰士,幾乎是悉數參加。
偵察隊抬著棺槨在前麵緩緩而行,人們在後麵慢步跟著,人群裏除了時不時發的唏噓聲外,大家都默默無言地向前走著。
沿途,自發而來的百姓按當地習俗化了一堆堆紙錢後,也都默默無聲地離去了。
郊外,在一處蒼鬆翠柏交替掩映的山坡下,早已挖好的墓穴像野獸張開的大嘴,靜靜地等待吞食顧也雄和他的一生。
沒有鳴槍儀式,也不準行脫帽禮,下葬之後隻在墳前立了塊墓碑,墓碑上寫著:顧也雄之墓。
“就這麼完了?”蓋彬怔怔地站在那兒,看著漸漸遠去的人群,疑惑地問。說實在的,他自己也弄不清怎麼才算不完。
“不這麼完了,你還要怎麼著?”林世大問他。
蓋彬的眼睛裏又盈滿了淚水,他長長地歎了口氣,對顧也雄的墓碑說道:“野狐狸呀野狐狸,你英雄一世,沒成想倒頭來是這個結局。”轉頭對林世大和學問大說道:“來,別人都不給野狐狸施禮,咱哥兒仨給他施。”
蓋彬、林世大和學問大仨人熱淚長流,他們脫下帽子,向顧也雄的墓碑深深地鞠了三個躬。
最後,學問大解下酒葫蘆,將葫蘆裏的酒緩緩地倒在顧也雄的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