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巴巴地走陳軒宇身旁,咧開嘴笑著,笑得憨厚,帶著企盼。“我說朋友……”
“哦?我們是朋友了?”陳軒宇笑道。
“就這麼一叫。”他的嘴依舊硬,“不過我準許你請我喝酒了。”好像別人能請他喝酒是多大的榮耀。
“好。那我請你喝酒。”
“你不覺得憋屈、膈應?”青年對陳軒宇生了些興趣。
“不覺得。你混,但我喜歡。”陳軒宇笑道,“你當不當我是朋友是你的事,但我當你是朋友,這是我的事,你也管不著。請朋友喝杯酒,再應該不過,有什麼不爽的?”
“說得我有點兒不好意思了。”青年笑著撓撓頭,卻看不出他又絲毫不好意思。“可惜啊,我還琢磨著你不會答應,然後我就硬來了。得,現在這酒我還得給你留點……”
“那我少喝點。”
“就等你這句話呢。”
二人看了看彼此,放聲大笑。
青年喝酒前還漱了漱口。他喝得很認真,很細致,也很慢。他不自禁地閉上了眼,常常籲了口氣,又呷了呷嘴,很是享受地靠在椅背上。“這酒哪兒來的?”
“我爹釀的。”
“嗯,他定是個好人。”
陳軒宇陪了一杯。青年看得直搖頭,“這竹葉青,要小口才能品出其中滋味,哪兒有你這樣的!”
“哦,還有這說法呢。我喜歡酒,覺得挺好喝的,喝不出什麼差別。”陳軒宇訕訕一笑,說道。
“真是暴珍天物。”青年歎道。
“那字念‘殄’,不念‘珍’。”陳軒宇無奈道。
“管它呢。這竹葉青可不簡單呐。清、甜、甘、美,得勁兒;有藥香味兒卻沒那苦哈哈的味兒;更妙的是陳中有新,新中有陳……這他媽是怎麼回事兒?”他眉頭緊鎖,苦苦思索著,又抿了一小口,舌尖在口中兜轉著,咽下後咂咂嘴,舒爽地噓出一口氣……他猛地一拍桌子,“我明白了,哈!”直震得杯盤叮當作響,周遭食客紛紛側目。他環顧四周,惡狠狠地喝道:“都看他媽什麼看?!”又引來竊竊議論。
青年不再理會,繼續興奮地對陳軒宇說道:“這酒釀了兩遭,嗯,沒錯的。頭一回是二十年前,或是十九年,差不多;四年前又勾兌加釀了一次,還添了些別的料,有鬆子,梅果,還有什麼呢……”他又咂了一口,接著苦思冥想起來……
陳軒宇又是佩服、又是好笑,跟著喝了一口,隻有酒味,他不甘寂寞地猜道:“還有竹筍吧?”
“別裹亂。”青年啐道,隨著“咦”了一聲,滿是驚訝,“還真他媽是竹筍,你怎麼嚐出來了?!”
陳軒宇笑道,“蒙的。你說了有鬆子,有梅果,我想加上竹筍正應了歲寒三友之趣。”
“歲寒三友?那是誰?”青年不解道。
“不是誰,是鬆、竹、梅,經寒冬而不衰,象征君子的錚錚傲骨、高潔品性。”陳軒宇解釋道。
“什麼亂七八糟的,不就是花花草草的麼。”青年不以為然地說道,“不過真的妙,有鬆子的清香,梅果的幽香,還有竹筍的鮮香……我看你不會酒,酒量也不怎麼地。”
“差強人意,和我的劍法差不多。”陳軒宇客套自謙了一句。他自認酒量頗佳,劍法亦然。男人也好,男孩也罷,總會好些麵子,至少在兩種場合鮮有例外——酒桌上,床上。
可那青年性情耿直得百無禁忌,他或許明白客套卻絕不會虛與委蛇的客套。“那你酒量的確不怎麼樣。”
陳軒宇鬱悶歸鬱悶,也沒什麼好反駁,“我酒品和酒膽不錯。”
“怎麼算不錯?”青年饒有興致地問道。
“一杯不會醉,千杯必定陪。”陳軒宇笑道。
“好!”青年破天荒地讚了一聲,“你叫什麼?”
“陳軒宇。器宇軒昂的軒,器宇軒昂的宇。”
“又是軒又是宇的,忒也俗氣,大街上一撮一簸箕。”青年撅了噘嘴評論道。
“你呢?趙俊生,錢子豪,孫偉還是李狗蛋?”陳軒宇反唇相譏。
“去你大爺的!”青年聽得樂了,“你記好了,我叫莫詩詩。”
陳軒宇聽了也樂了,“從你身上,看不到一星半點的‘詩’,畢竟你姓了一個‘莫’字。來,為相識,走一個。”
舉杯。
這二人一個臉皮厚且自來熟,另一個臉皮更厚;兩人又都是直來直去毫不做作的性子,加之美酒相佐,觥籌交錯,聊得投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