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飄香院內(2 / 2)

令陳軒宇所料未及的是,薛公子並沒來找自己麻煩,而是在旁桌停步,與齊鋒寒暄著。齊鋒不擅長亦不喜歡寒暄,應付了兩句敷衍了事。薛公子仍沒有走的意思,手撐在桌上,他醉得不輕。他雖醉,人卻不老,稱不上醉翁;他的心意不在酒,當然也不在山水之間,而是女色——齊鋒身邊的少女。薛公子不愧是風月場中的老手,一眼便看出少女是扮的男裝;他或是也看得出她是難得的佳人尤物。

“這位姑娘很是眼熟,我們見過吧?”薛公子的開場白很是俗套。他是風月場中的老手,卻非情場。

少女沒理睬他,別過頭去。

薛公子不僅未著惱,反倒添了幾分興致。他斟了杯酒,說了句有些水平的情話,“看你一眼,渾若再夢中;喝一口酒,夢又醒了。夢裏夢外,你讓我朦朦朧朧,恍恍惚惚……”他伸手,摘向少女的麵紗。

“自重。”齊捕頭冷冷道了一聲,卻沒有阻止。

薛公子不予理睬,他手伸至半途,忽覺後腦一陣劇痛,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那女子見薛公子倒向自己,眉頭微皺,縮手撤肩,抽了把空椅子,右掌畫弧蓄力,掌緣在椅背上一推,不偏不倚地撞在薛公子腰間,不輕不重地消了薛公子前跌的力道。

薛公子站直了身子,他弄明白了砸在自己後腦的是一隻酒杯。他四下看去,目光鎖在陳軒宇身上。

酒杯也確是陳軒宇擲的。他多少有些好奇,那女子麵紗之下究竟是怎樣的容顏;也惡趣味地想著,若是那女子長得貌似無鹽慘不忍睹,會不會嚇得那薛公子把喝得酒出來。可他看不慣薛公子這德性,擲出了酒杯。隨後他看到那姑娘出手應對,著實吃了一驚。那姑娘應對的一招,是上乘的小巧功夫,三五個薛公子都能隨手收拾了,自己倒是多此一舉。他撓了撓頭,笑了起來,“不好意思,手滑了。”

薛公子氣勢洶洶地走了過去,腳下一踉蹌,撞到了個端茶的夥計。他怒火更盛,狠狠一拳砸在那夥計臉上。夥計慘叫倒地,頭磕到了樓梯角上,鮮血直流。打翻的滾燙茶水濺在他身上,臉上、手上。夥計叫得更慘了,痛苦、恐懼。他連滾帶爬地跪在薛公子身前,搗蒜似的磕著頭。“小的瞎了狗眼,擋了公子的路。薛公子您大人大量,饒了小的這回。”他用燙傷的手狠狠抽打著通紅的臉,痛得牙關緊咬,卻顧不得自己的傷勢。他自己也覺得,薛公子那身衣衫比他的傷、甚至他的命更來得重要。他不會去想,是薛公子撞到他身上,還是他擋了薛公子的路。這原本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薛公子與他的身份,雲泥之別。

樓下這番鬧騰引得不少客人和姑娘出屋看個究竟。膽小的客人怕招惹事端,悄悄會了銀子走了;有些膽大的留下瞧個熱鬧。卻沒有人為那夥計鳴不平。事不關己便高高掛起,誰會為人微言輕的夥計去得罪有權有勢的薛公子?

何況這種事他們早已司空見慣。他們自己也常常扮演著薛公子的角色。

陳軒宇上前,溫言道:“放心,沒多大事,別怕。我去給你打盆水衝衝,將養兩天就好了。”可那夥計看陳軒宇如同閻王派來拘命的陰差,驚恐地躲著,嘶啞地吼道:“你…你走,走遠點!”

陳軒宇一怔之下,衝著夥計罵道:“滾!狗咬呂洞賓!”他一把推在夥計胸口,推得他一個趔趄。

那夥計嘟囔著罵了一句,偷偷瞥了眼薛公子,見薛公子沒有留難自己的意思,鬆了口氣,踉蹌地、小步地、輕輕地、飛速地逃了開去。

陳軒宇看著薛公子,從頭到腳,從腳到頭,都令他生厭,“那個…什麼什麼東西的,哦,薛公子,你是這科的舉人?”

“這時候了想巴結我?晚了!”薛公子惡狠狠地。

“我想說的是,”陳軒宇搖頭笑道,“跟你同科,真令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