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菊兩歲,還沒名字,爹娘一直喊她臭妮子。
一天,紅菊娘求丈夫田成奇給女兒起個名字。田成奇一看妻子將不久人世,便大聲對妻子說,好,給臭妮子起個名字。這時,他抬頭一看,見窗外一種叫沂山紅的野菊花開得蓬蓬勃勃,紅遍了半個山坡,便俯下身去,對妻子說,就叫紅菊吧。
紅菊娘長舒了一口氣,說,好。去世。
沂山紅菊,潑辣率真,適應性強,從不禁錮自己,不管在哪裏,隻要有土,撒下種子,就會生根發芽開花。先是一朵,兩朵,突然一夜之間,千萬花蕾,一齊怒放,映紅了天地,將不屈無悔,潑辣坦蕩率直,渲染得淋漓盡致,把它的衝天香氣灑遍沂山大地。
田成奇是一位豁達豪爽的漢子,曾去靈岩寺拜武僧學藝,長槍大刀九節鋼鞭,使得得心應手。金鍾罩練到第八關,不論對方打擊力有多強,他均能發出猛烈的反震力,中者非死即傷。
田成奇不給紅菊纏足,不給她穿鞋,讓她光著腳丫滿山跑。
開始,她嬌嫩的小腳被石頭割破、棘針刺穿,蒺藜紮遍,一天下來,搞得一雙小腳,傷痕累累,血跡斑斑。
她哭、喊、撞牆,打滾,鬧得驚天動地,要鞋穿。
田成奇不為所動,依然讓她赤腳,披荊斬棘。
漸漸地,紅菊的小腳丫少傷痕不流血,長出繭子。
田成奇要讓她的雙腳成為無敵之腳。開始讓她用腳踢水,一下,一下,直到將她的小腳踢紅、踢腫,方才罷休;可第二天又讓她接著踢。
踢過一個階段的水,田成奇又讓紅菊踢沙、踢樹、踢石。一天天踢,一月月踢,一年年踢。紅菊的腳煉得又大又厚,無堅不摧。
紅菊穿鞋成了難題,穿布鞋,一入腳,踢蹬幾下,就分崩離析,爛得不能再穿。
田成奇隻得找人給她做油鞋穿。油鞋是麻繩納底納幫,塗上桐油,塗一遍,曬幹,再塗一遍,直到將鞋打造得一敲當當響。
油鞋上腳,更增加了紅菊腳的威力。她的腳越發所向無敵,無堅不摧。
油鞋也擱不住她踢蹬,不出一月,一雙油鞋就會被她踢蹬得四分五裂。田成奇隻得給她的油鞋上包一層鐵皮。
紅菊穿著鐵鞋出門,十有八九會闖禍,不是將東家的樹踢折,就是把西家牛腿踹斷。一棵樹踢折,田成奇還能賠得起,一頭牛可就值錢了,莊稼人半邊家當。田成奇砸鍋賣鐵,給人家賠上;可不定啥時,紅菊又出去闖禍了。田成奇無奈,隻得將她關在家裏。
一天,田成奇不在家,紅菊趁機闖出家門,在街上嬉鬧一陣兒,甩開大步,出村,沿沂河岸,一路觀看魚兒戲水,鴛鴦鷺鷥交頸私語,逶迤登上金墩山。
金墩山好風光,綠草紅花,漫山遍野,競相生長、開放,將金墩山鬧得繁花似錦,蝶飛蜂舞。金墩山上香呀,能將人一香一個筋鬥;金墩山美呀,美得紅菊心裏開了花,一朵一朵,又大又香。美啊,香呀!紅菊叫著,在芳草萋萋的地上,打滾翻筋鬥撒起歡來,她翻著滾著,轟起一隻兔子。
紅菊原本對那隻兔子沒有多大興趣,沒打算過問它,可那隻可惡的兔子竟毫不客氣地將一泡騷尿撒到她臉上。
呀呀呸,臭呀,騷呀!紅菊怒不可遏,翻身躍起,煽動大腳,就去追那隻兔子。
兔子嘰哇亂叫著,撒腿向山上跑。兔子前腿短,後腿長,上山跑得快,翻過一個山膀,兔子向山下跑了。兔子因前腿短,向山下跑,老翻骨碌,奔跑的速度,慢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