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7年7月初、伊納洛分軍區司令部、通訊室
白羽看著麵前的老熟人,聯邦情報總局特勤三課的4418先生,陰沉著臉,她在等一個答案。
“別這麼看著我,‘海委會’駁回了培根將軍為你們申報的全部嘉獎,不過沒想到培根將軍用這種近乎抗命的方式彌補你們,哎……”4418歎口氣說道。
白羽沒有說話,表彰會的當天,艾貝絲就被調走了,據說,一直到登上特地來接她的艦船,她都沒敢摘下上校領章下麵的中校軍銜,就這麼帶著兩層軍銜上了戰艦,按照飛行員們流傳的話來講,培根將軍的行為大有深意:‘她麵子上才是上校,骨子裏就是個見不得人的中校’。
沒有一個人為她送別,白羽更不會這麼假惺惺,五色中隊造就了一群桀驁不馴,有仇絕不隔夜的飛行員,雖然她已經深刻了解到,海因絲家族的能力——她的小白突擊隊,沒有一個人獲得晉升和勳章,而10個小時後,培根將軍,也被海軍政治部,扣上了一個指揮失當的罪名,被降成了中將,可以說,他從此再沒有機會登上元帥的寶座,雖然這種機會本就渺茫,但終歸是有點希望。
“海因絲家族,把艾貝絲的失敗,歸結為你的蓄意所為,畢竟,你的突擊隊剛一離開,艾瑪海軍就把艾貝絲的艦隊,打的落花流水。如果不是我的局座大人,為了安撫你的姐姐,拚命保護你,你現在很有可能在某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看守深空雷達站。”4418先生直言不諱的刺激著白羽。
“我的人怎麼辦?”白羽終於開了口。
“晉升,是肯定的,不過要晚兩三天,所以,還需要你安撫一下他們。”4418先生說。
白羽哼了一聲,沒搭理他。
4418也沒做計較:“你的中校軍銜,恐怕要多掛上幾年了,等這事漸漸被遺忘後,我會想辦法給你補回來,至於中隊長的職務,培根將軍會給你想辦法……”
白羽直接打斷他的話,自己肯定是沒戲了,不過其他人的利益還是要爭取的,她現在非常厭惡別人用含含糊糊的語句敷衍她:“兩天還是三天?!”
“三天,我保證。”4418認真的說。
“那就行了,別的我不在乎,讓那個狗屁海委會和他們未來的女元帥去死吧。”白羽罵完就離開了通訊室,沒辦法,現在也隻能嘴上痛快點了。
通訊室外麵就是培根將軍的辦公室,培根將軍依然是那副非常隨意的樣子,一隻手插在軍褲口袋裏,挺著他的啤酒肚,端著酒杯,眺望著地平線的雪景,時不時的啜飲上一口,偶爾還會拿起身旁小台桌上的筆,在紙上寫點什麼,但很快又劃掉,製服衣袖上的金色中將袖標,嶄新而刺目。
“將軍閣下……”白羽輕聲呼喚道。
培根沒有回頭,隻是站在窗邊,過了一會,培根將軍似乎非常高興拿起筆,在紙上唰唰唰的書寫著,最後,拋下筆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輕輕地詠誦起來:“
瑞雪新停行路難,殘陽映血撒西天
雕獸紅炭溫瓊漿,素冰白雪洗銀爵
少將軍長亭高臥,別故友三危墾邊
侵骨寒、苦悶酒、塞外弦、朦朧醉
來、來、來
擐我精金鎖子甲,執吾饕餮玄鐵槊,
調我百石鐵胎弓,拭吾雕翎狼牙箭。
鏡前戴盔理戎裝,熒惑守心照鋒芒。
空手引弓聽弦鳴,帶鞘舞劍虛破空。
待君王遙指東方,驅的盧馬踏連營
三千虎賁鼓助威,十萬羽林叱迎敵
揮槍劃破星滿天,高嗥何時鬥天闕!
酒將醒、月逢新、風依舊、夢猶酣
罷、罷、罷
屈邊何必苦憂心,總將風高吹羽纛
暫且飲盡杯中酒,枕劍小憩待天明。”
白羽並沒有聽懂幾句,甚至其中有些詞彙她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隻知道培根將軍念得是一首格式要求非常嚴格的古體詩詞,這種詩詞跟現代詩人所寫的那些,隨心所欲的玩意兒完全不同,記得在海軍學院,也有個同學喜歡這些,卻往往苦思冥想一兩個月都寫不出一首,因為太難了。
在培根將軍陰陽頓挫的聲音中,白羽覺得將軍似乎在抒發自己心中的鬱悶,又像是有什麼心願未了,等待著某種機遇。
“終於完成了……”培根將軍鬆了口氣:“這首詩我寫了足足20年,當時還是而立之年,現在已經知天命了,白羽,你相信天命嗎?”
白羽撓撓頭:“什麼是天命?”
培根將軍拿手向屋頂一指:“它的意誌,星辰因此而轉動,國家因此而興衰,人類因此而有悲歡離散。”
白羽突然想到了白翎,她搖搖頭:“不信,我隻相信自己。”
培根笑了笑:“年少輕狂……跟以前的我一樣,不服輸。”
培根將軍似乎是在誇自己,白羽聳聳肩:“真不知道您還是位詩人。”
培根瞥了一眼白羽,調侃道:“我以為‘熏肉將軍優柔寡斷’的名聲你早就知道了。”
“對不起,將軍……”白羽忍著笑說。
培根將軍大笑了起來,這一笑就停不下來,一直笑到熱淚盈眶,引得門口的衛兵推門進來看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