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為剛剛回到自己房裏,就聽見有人敲門,來人正是蘇鶴葵。她此前雖然進了宵暉衛營地,但隻是在四處兜圈子,不知該去哪裏找李無為。恰好看見他從中軍帳中出來,趕忙跟著他一路回到了住處。
李無為開門見到蘇鶴葵,微微有些驚訝:“這宵暉衛營地當中十步一崗,五步一哨,你怎麼進來的?”
蘇鶴葵斂衽一禮,笑道:“少俠莫非忘了我除了易容,更擅長幻術。”說話間便有一隊巡邏的宵暉衛走過,目不斜視,好似李無為麵前空無一人。
李無為閃身為蘇鶴葵讓開道路進門,心中不由得讚歎這幻術的高明,蘇鶴葵坐到桌邊,李無為關上門後,回身說道:“這可是宵暉衛的營地,你就這麼闖進來,要是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我們百麵鬼一脈的幻術非宗師境不可破,這營地當中隻有少俠能看得見我。”蘇鶴葵一手撐著下巴,笑意盈盈地看著李無為坐到她對麵。
“你不會也要問我為什麼將聲名拱手讓人吧?”
“也?”蘇鶴葵歪了歪頭,不解地問道,“先前還有人問這個?”
李無為便將之前與董和所說的又都告訴了她,蘇鶴葵聽完後問道:“可少俠此前不是跟我說,江湖的規矩是誰拳頭大才有資格要說法嗎?”
李無為沒想到蘇鶴葵會把他之前一時妄言的話說出來,支吾道:“這,嗯,我們做事情呢,總是要講道理的。”
蘇鶴葵第一次見到李無為顯露出窘迫的神色來,眉宇之間盡是笑意,又接著問道:“那陳瑞算是講道理的人嗎?”
李無為見她不再追問,也逐漸恢複了鎮定,蘇鶴葵微微有些失望,隻聽他說道:“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那不妨先告訴我假話。”
“當然是講道理的,雖然他有些強詞奪理,而且過於貪功了。”
“那真話呢?”
“他哪可能講道理,他的智力恐怕很難明白世上的道理。即便今日我找了別的理由,他也會硬給我按上一個罪名,來把功勞搶走。這種人就算處處躲著他,他早晚也會因為我不恭維他而跑來找麻煩的。”
“那你不生氣嗎?那些功勞原本可都是屬於你的。那可是朝廷的賞賜啊,千年底蘊積累下來,隨便一點東西,”蘇鶴葵隨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都夠尋常江湖人奔波半生了。”
“好了,可以了,打住。”李無為麵無表情地說道。
“怎麼了?”
“再說我就後悔了啊,那我就得去殺了那陳瑞,再到徐州所有的門派挨個逛一圈,殺得他們血流成河。”
“那不是很帥氣嗎?”蘇鶴葵說這話時,眼睛又笑得眯了起來,如同狡黠的狐狸一般。
“太麻煩了。”
“什麼?”
“太麻煩了,我想過平靜的生活,做個普普通通的俠客,而不是魔頭。”
“俠客跟平靜的生活一點也不搭啊,”蘇鶴葵的眼中滿是憧憬,“行俠仗義不就是做那些驚天動地的大事嗎?”
“我沒那麼大的追求,我就想做一個可以給沒錢的小孩子買糖葫蘆的俠客。”
“那你不想殺了陳瑞嗎?”蘇鶴葵這話甫一出口,似乎有一陣微風吹過,桌上的杯中生出一點漣漪。
李無為抬起頭凝視蘇鶴葵的雙眼,又移開目光說道:“為什麼要問這個?”
蘇鶴葵輕聲道:“你當時很想一劍把陳瑞給殺了對吧,我們百麵鬼一脈要經曆很多直指本心的幻境,久而久之就都有了洞察人心的能力,你那時心中滿是殺意。”
李無為沉吟片刻答道:“是啊,我當時很想殺了他。”
蘇鶴葵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近乎細不可聞:“那為什麼不呢?就因為你之前說的那些原因嗎?這樣對整個徐州更有益處?”
“因為他不配。”
蘇鶴葵聽見這話猛地瞪大眼睛,此時李無為臉上不再是以往那樣平淡的神色,語氣中滿是傲氣。
“他怎麼配死在我劍下?”李無為又重複了一遍,加重了語氣。
蘇鶴葵若是再早到山寨一些,就會發現李無為現在的神情還有語氣,與跟照夜明交手時一模一樣,狂氣且傲慢。
“他隻是個小人,他無能且無力,他唯一超過常人的就隻有他那可悲的自尊,就這種渣滓,憑什麼死在我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