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遲歡看著麵前穿著禦醫朝服的青年,隻覺得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誕感。
如果不是自己今天進入皇後模式的方式不對,那就隻可能是麵前這個自稱是俞六安的男人有問題了。再想想自己方才與德妃聊得還好好的,祝遲歡決定把所有的鍋都丟給麵前這個男人。
所幸的是因為方才正在與德妃說悄悄話的緣故,此刻殿內僅有的幾名宮女都是祝遲歡從娘家帶進宮的,所以此刻也沒有人對祝遲歡的失態感到驚訝甚至加以提醒。
不僅沒有提醒,甚至以平時穩重可靠的順楓為首,那些與祝遲歡一起長大的大宮女們此刻也都在用仿佛是看到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站在祝遲歡身前的這個俊美青年。祝遲歡覺得她們此刻應該也和自己一樣,不相信這個本應該在西北的男人居然會出現在了這深宮之中。
——而且還是以禦醫的身份。
究竟是她們瘋了還是這個男人瘋了!
祝遲歡和一屋子宮女的驚訝,這個以俞六安的身份出現在祝遲歡麵前的男人並不是沒有察覺到。
他微微地勾起了嘴角,卻是壞心眼地隻當沒有察覺到她們——尤其是坐在自己麵前的祝遲歡所展露出的驚訝,而後以太醫俞六安的身份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臣是俞老太醫的侄子兼學生,俞老太醫前些日子心悸複發隻能在家中靜養,隻是太醫院的人手一直短缺,俞老太醫便舉薦了臣入職太醫院為各位娘娘診脈醫治。”
嗤,說得倒還真的挺像那麼一回事的。
已經掩去了臉上的震驚的祝遲歡聞言立刻在心中冷哼了一聲,如果自己此前從未見過這個男人的話,這會兒沒準還真的就被這家夥這番找不出任何破綻的話語、以及他臉上的笑容給騙了過去。
什麼俞六安,他怎麼不直接改叫俞瓜片。
不,索性叫瓜皮更適合!
反正在祝遲歡的眼中,這個男人不僅是個瓜皮還是個棒槌。
她自是知道對這個名字中的六安取自“六安之地”的典故,而不是什麼六安瓜片——畢竟連“六”字的讀音也完全不同。可她就是看不慣這個男人一直以來,對外所表現出的這副看似溫和恭敬的模樣。
從小就看不慣。
祝遲歡無聲地瞪了麵前的男人一眼,在她的記憶中,這個男人自小就生得一副能夠隨時勾走小姑娘的視線的好皮囊,再加上那看似溫柔無害的笑容,以及聽多了之後連骨頭都會酥掉的嗓音,當年他迷得暈頭轉向的小姑娘能夠從定國公府的大門排到城外。
如今那些小姑娘早已及笄,聽說還有幾個至今都對這家夥念念不忘,隻可惜她們一點兒也不清楚這個男人的本性究竟有多麼的冷漠與惡質。
不過根據祝遲歡曾經從她們那兒聽到的隻字片語,想來就算她們知道了這個男人的本性,也還是會義無反顧地撞上去吧。
這個如今自稱俞六安的男人是她那位身為定國公世子的大哥的發小,與她相差九歲。因為年齡差的關係,祝遲歡並未過這個男人年幼時期的模樣,她隻記得自打她有記憶起,這個男人便已經是她大哥的好友了。
祝遲歡至今也不是特別清楚他的家世背景,隻知道他與大哥走得極近,她與三哥當年甚至一度還以為這個男人會成為她大哥的幕僚。卻不想幾年之後,這個男人忽然有一天就沒了蹤跡。
現在想來,那似乎就是在她接到先皇指婚的聖旨後不久的事。
這麼一算的話,祝遲歡前前後後加起來已經有將近四年沒有見到過這個男人了。若是換做從前,她一定會詢問對方這些年究竟去了何處、經曆了什麼、當年又為何要離去。
隻可惜她現在已經是中宮皇後,而站在她麵前的人也僅僅隻是一個名叫俞六安的太醫。
無關乎祝遲歡個人的意願,她都不能以昔日相識的身份詢問對方這些年的情況,也不能斥責對方一走了之的行為。現在的她能夠做的,隻能忍住了撕碎他臉上的假笑的衝動,陪對方將這出戲繼續演下去。
且看誰先按捺不住吧。
“既然俞老太醫告病,那便讓他在家好好安心養病吧。”
“是,臣會將皇後娘娘的意思轉告給俞老太醫的。”
祝遲歡的那點小心思俞六安大抵也能夠猜出來,他也不接茬,隻是笑著點頭稱是。隻是也不知是否是刻意為之,他將“皇後娘娘”這四個字咬得集中,臉上的笑容也燦爛了幾分,仿佛一點兒都沒有自己僅僅隻是一名太醫、所麵對的人是中宮皇後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