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擦著眼淚說:“要真能過上那好日子,你們都平平安安地回來,把被蔣匪軍弄壞了的家鄉搞好,我也就瞑目了。”
我細心地用熱水給母親洗了臉,又蹲下來給她洗腳,問道:“媽,這些年,你都是咋過來的呀?”
提起辛酸的往事,母親禁不住又哭起來。她哽咽著說:“紅軍走了以後,白匪軍和還鄉團可把我們紅軍家屬整苦了。你繼父被叛徒出賣,叫還鄉團打斷了腿。他逃到大悟山裏,沒吃沒喝沒穿地過了一個月。我避開白匪軍,進山找到了他。唉!可憐啊,他隻剩下一口氣了······像你繼父這樣的共產黨員,不知被反動派害死了多少啊!還鄉團抓不到你繼父,就逼著我交出你。我說,啥也不曉得。他們捆我,打我,掛牌子遊街,我啥都沒有說。後來,敵人看我確實啥也不知道,就把我趕出村子。我隻好四處流浪,到處討飯······”
聽了母親的哭訴,我和同誌們恨得咬牙切齒,個個捏緊了拳頭。後來,同誌們又說了些安慰母親的話,大家才離開。
晚飯時,戰友們掏出錢買了些葷菜,陪我和母親吃了頓團圓飯。母親感動得不知說啥才好。我也體會到同誌之間的階級感情和革命友誼是多麼珍貴呀!
這天晚上,我和母親同住一個屋。我們說了一夜18年來的分別之苦,18年來大別山人民受的罪,18年來我在部隊成長的經曆,18年來黨對我的培養和教育······
第二天下午,表哥祝運也聞訊趕到團部。我和母親問了一些家鄉的情況。祝運長籲短歎地談了一陣,我才知道伯父一家和鄉親們的生活跟大別山其他地方的老百姓一樣苦得不見天日。幸好,祝運告訴我,我父親留下的兩間瓦房還在。
於是,我對祝運說:“運哥,我媽現在四處流浪討飯,無家可歸。我想請你把她接回老家,住進我們原先的瓦房,並請你們照顧我媽。你看行嗎?”
“行啊!她是我的伯母,有啥不行?”祝運十分爽快地答應了,“照顧伯母是我們做侄兒的責任,何況你還在為我們大別山老百信打老蔣,建立民主政權呢!這也算我們對共產黨的報答啊!”
我心裏頓時熱乎乎的,一方麵為祝運思想的開明和愛憎的分明而高興,另一方麵也為我們黨在群眾中的威信如此之高而高興。我連忙千恩萬謝地對祝運哥說了一大堆感謝的話。
第二天下午,我和團政委、政治部主任檢查群眾工作回來。剛進屋,還沒有來得及喝一口母親燒的茶水,旅部組織科長劉讚平就跨進屋來,向我母親和祝運問好。然後掏出一包銀元,交給我說:“盧團長,旅首長知道伯母和你失散了18年的情況以後,很關心伯母今後的生活問題。黨組織為了解除你的後顧之憂,安心工作,特地要我代表旅黨委給你送來30塊銀圓,作為伯母今後的生活補貼。目前,局勢很緊張,部隊還要打仗,你要盡快把伯母安頓好,準備接受新的任務。”
我接過銀元,激動得不知說啥才好,隻是重複著一句話:“感謝黨,感謝組織,感謝首長!”
母親也說了些感謝共產黨的話。我留下劉科長吃了晚飯後,才送他出了門。母親和祝運哥在團部住了兩天,敵情嚴重起來,部隊又要開拔。
我對母親說:“媽,我們經常行軍打仗,沒有個固定的地方,部隊帶著你也不方便。我想,你還是回家去住。等打敗了蔣介石,我再來接你。”
母親說:“娃呀,媽也是這麼想的。不能因為我,耽誤了部隊上的事。媽這些年,啥苦沒吃過?啥罪沒受過?還不都挺過來了嘛!”
我又對祝運說:“運哥,我不能帶著媽去打仗,請你和伯父照顧她吧。”
祝運說:“兄弟,你放心吧。你為老百姓出生入死,照顧伯母是應該的。”
我見祝運這麼通情達理,便掏出部分殘廢金和平時積攢下來的津貼共10個銀圓,交給他說:“這點錢,你拿著,給我媽辦一套生活用品,剩下的給伯父和侄子們買點穿的吧。”
祝運推辭了一番才勉強收下。我把黨組織給的30塊銀元交給母親,要她好好生活。
部隊臨出發前,我把母親和祝運哥送到村口。母親拉住我的手,流著眼淚說:“娃兒呀,共產黨對我們太好了啊。媽不能拖你的後腿,你回去帶隊伍吧,要一心一意打老蔣,永遠跟著共產黨!”
母親和祝運哥一步一回頭地走了。我跑上小土崗,目送他們消失在密林中以後,才跑下土崗,跨上戰馬,帶著警衛員追趕部隊去了。